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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1页)

接着,李士诚站出来讲话。

就在李士诚讲话时,贡爷布置好的一帮分界街上的地痞们一拥而上,揪住李士诚往人群里拖。这帮地痞们一色的窑工装束,头上带着破柳条帽,腰间别着矿斧,动作颇为麻利。他们一边撕扯着李士诚,一边大喊大叫着:

&ldo;我们听不见,请姓李的到这里讲!&rdo;

&ldo;对!走,往里走!&rdo;

&ldo;伙计们,让开路,让开!&rdo;

第三部分第41节田家铺窑工斗争

在一片喧闹之声的掩护下,李士诚身不由己地被拖下台阶,硬是被人架着胳膊走了十几步,眼看着贡爷的伟大计划就要实现了……

可就在这时,李士诚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便大声叫喊起来:

&ldo;放开我!放开!你们不要这么无理!&rdo;

李炳池也看出了问题,赶紧对身边一个担任大楼守卫任务的军官道:

&ldo;快!快!把李士诚搞进楼来,不能让他们这么胡闹!&rdo;

那位军官立即对空鸣枪,在对空鸣枪的同时,对手下的士兵命令道:

&ldo;快!冲下去,把乱民们打散,把李总经理抢回来!&rdo;

顿时,大楼广场上的百余名士兵蜂拥而上,用枪托子捣、用肩扛、用脚踢,打入了乱哄哄的人群中,接近了被扭住的李士诚。这时候大兵们都没有开枪,窑工方面也只是用拳脚进行反抗,没有动用手中的武器。但当大兵们把李士诚抢到手、拥着李士诚朝大楼的方向撤时,地痞们恼火了,不知谁先抡起斧头砸倒了两个大兵,大兵们才纷纷勾响了手中的枪,随着轰然爆响的一阵阵枪声,几个窑工惨叫着倒毙在地上……

窑工们被激怒了,手执棍棒、矿斧打上前去,和大兵们展开了一场凶险的拼杀,隐藏在人群中的一杆杆火药枪也开了火,霎时间硝烟四起,人们纷纷夺路逃命,可却又逃不出,只好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乱喊乱叫。

正式的交战时间十分短暂,总共不过十几分钟的样子,最后,当李士诚、李炳池躲到大楼里时,广场上的士兵们也纷纷退进了大楼。守卫在楼顶的大兵们又放了一阵枪,才迫使广场上的窑工们尽数退去。然而,这短暂的交战,却使窑工们八人死亡,十九人受伤;守卫公事大楼的士兵也死亡三人,伤十五人。

贡爷的绑架计划落了空,这益发加深了他对公司、对政府、对大兵们的仇恨!贡爷豁出去了!贡爷不和这帮乌龟王八蛋拼出个输赢决不算完!

那晚,贡爷自己也受了伤,两粒来自人群中的铁砂和贡爷的脖子发生了点小小的误会,贡爷流了不少血!

贡爷流血了‐‐贡爷没捞到任何好处,却流了许多血,贡爷能不拼一下么?!

这日镇守使张贵新却没在镇上,他到宁阳城里迎候北京委员团去了。

当晚,《民心报》记者刘易华在写一篇题为《大华公司窑工现状之考察》的文章,公司公事大楼广场前的一幕惨剧,他并不知道。早在三天以前,他便从公司的公房里搬了出来,住到了分界街田家区一侧的一家车马小店去了,他觉着,在下等贫民居住的车马小店更能知晓一些窑工的真实状况,更便于他的调查工作。

掌灯时分,他已将文章写了一半;他根据窑工们的叙述,加上自己的想象,写下了下面一段有关窑下状况的文字:

&ldo;窑中的情形难以想象,因公司不容外人入窑,加之地火燃烧,笔者亦无法深入其间予以实地勘察,故难详述。但,据窑工之口述亦实可谓触目惊心了!公司方面一味赚钱,视窑工性命如儿戏;窑内工程极为草草,窑工操作,困苦莫加;头戴一灯,手足并进,颈不得伸,臂不得直,佝偻而行从事采掘。而水患、岩崩、瓦斯时涌,生命之险常常悬于眉睫矣!且窑内低矮窄小,人气、汗气、土气、矿气混合为一,闻之作呕,着实不合起码之卫生……&rdo;

正写到这里,田大闹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客房,进门便气喘吁吁地道:

&ldo;刘先生,不好了!我操,出事了!又出事了!&rdo;

刘易华放下笔,站了起来,从床铺底下拉出一条长凳,擦了擦上面的浮灰道:

&ldo;又出什么事了?坐!坐下谈!&rdo;

田大闹在长凳上坐下了。他抹了把汗道:

&ldo;奶奶个熊,刚才在公事大楼广场上,张贵新手下的大兵又和弟兄们干起来了!死伤几十个人哩!我操!&rdo;

&ldo;哦?为了什么?&rdo;

刘易华一惊,忙从破方桌上抓过笔和纸,准备记下点什么。

&ldo;这事我最清楚,我操!这事压根儿怪胡贡爷‐‐贡爷想绑架李士诚,结果,人没绑到,倒把那帮大兵们给惹毛了……&rdo;田大闹骂骂咧咧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最后,又情不自禁地发了一通议论:&ldo;我操,干事情哪能这么莽撞呢?胡贡爷也他妈的太逞能了,他总认为他比我们田家二老爷高明,其实呀,他可比我们二老爷差老杆子啦!别说我们二老爷,这事就是叫我田大闹来干,我也不会这么莽撞!奶奶个熊,即便是绑人,也不能在这大广场干,更不能当着那帮大兵们干呀!你说是不是?刘先生!&rdo;

刘易华却没说话。他的心情很沉重,在田大闹说话时,他的心里就有了一种预感,他觉着窑工们在胡贡爷、田二老爷的操纵下,一味这样闹将下去,结局可能会很悲惨的!他想,中国土地上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在对血腥的、惟利是图的资本阶级的斗争中,贫穷苦难的窑工们和并不贫穷苦难的地方绅士结成了联合战线,而这些地方绅士实则是一帮封建余孽,这帮封建余孽和资本阶级一样,统统应在打倒之列,贫苦民众着实不应该受其宗法思想、地域观念的影响,更不该与他们结为一体!他断定胡贡爷、田二老爷们并不是真正要主持公道,要为窑工们谋权利,他们积极参与这场斗争是有各自的卑鄙目的的。这是中国民众的悲剧,中国的民众运动之所以难以有俄罗斯、法兰西、美利坚等国似的声势和影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还没有以一种独立的姿态走上历史的舞台。细想一想,自巴黎和会上关于&ldo;二十一条&rdo;的真相披露以后,从北京、天津、济南到上海、南京、苏州,全国几乎是一片抗议之声,闹得最凶的首推学界和社会上的知识阶层,其次便是各地之商会,最底层之贫苦民众并没有显示出自己反抗的力量‐‐虽也有不少地方发起了工人罢工,可发动者并非真正的工人,大都还是知识阶级的人物。由此可见,中国最先进之阶级还是爱国的知识阶级,爱国的知识阶级有义务以先进之思想启发民智,帮助工农民众独立地走上中国的政治舞台,使中华民国真正成为民众之国……

想到这里,刘易华极为兴奋,作为先进知识阶级之一员,他决心以毕生之精力来启发民智。田家铺的现状使他感到不安,窑工们不断地、无谓地流血使他感到痛心,他关心这场斗争,支持这场斗争,他不能不以挚友的身份对田大闹们讲些心里话了,他有义务使他们从胡贡爷、田二老爷之流的手心中挣脱出来,独立自主地走他们自己应该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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