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无奈地叹口气,低头找了半天,只拣起一块最小的石头递给他。
殷九可不了解薛晓白那点儿心思,有点糊涂了,不得不问:“大少爷,您要石头做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薛晓白猿臂用力一甩,小石头带着风声直奔甄宝人所骑的马屁股而去。
他六岁习箭,臂力了得,眼力也好,小石头准确无误地打在马屁股上。饶是此马性子温和,骤然被击中,也一声长嘶,发足跑了起来。
刚学骑马的甄宝人顿时花容失色,随马颠簸着,嘴里发出“啊啊”的惊呼声。
薛晓白终于见到一回甄七姑娘惊慌失措的模样儿,心里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殷九急的跺脚,说:“哎唷,我的大少爷,她可不会骑马。出了事,咱家可担不起!”说着,便往场中央奔去,他还没有跑到,身边人影一闪,薛晓白动作比他还快,早他一步拉住了马缰,抚着马头,把马扽住了。
甄宝人惊魂未定,双手紧紧抱着马颈子,脸色苍白地喘着粗气。
好一会儿她的气息才渐渐缓和,直起身子恼怒地瞪着薛晓白,半晌才说出话来:“薛大少爷,你想杀人呀?”
薛晓白强词夺理地回答:“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骑马?再说你不会,在这儿骑什么马呀?”
“我不会可以学呀!难道你一生下来就会骑马?!”甄宝人一脑门子火,低吼道。
薛晓白顿时语塞,片刻才悻悻地说:“你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乱嚷嚷什么?哪有什么大家闺秀的气度?”
甄宝人看他一幅死不认罪的模样,恨得牙痒痒地,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薛大少爷,今日你倒是说个清楚明白,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回回要置我于死地?”
薛晓白被她话里的冰冷震住了,睁圆眼睛看着她:“喂,你个丫头片子,能不能别冤枉我?不过是和你开了个小玩笑,一块小石头而已,说的这么严重!我几时要置你于死地了?!”
“哼,你大概已经忘了吧?上巳节那日,你突然将我从柳树后推出来,非要在我大哥面前说我偷窥那个什么魏铭秀,你差点害死我了,知道不知道?”
薛晓白眨巴眨巴大眼睛,不解地皱眉,悻悻然地说:“过去了那么久,你还记着仇?多大点儿事情呀,怎么就害死你了?你不是好好的!”
这个二楞子,这个二楞子,甄宝人在心里怒骂几声。自己因为他一个鲁莽的行为,被圈禁了一个多月,忍饥挨饿,被刁奴欺负,还差点儿丢了性命!他居然说,才多大点事呀?
“你这人最没劲了,就喜欢记仇!喂,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从贼人手里救过你,不仅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从来没有跟我道过一声谢倒罢了,还总是记着我的不好,还说我要害你,没见过你这样不讲理的女人!”
说着说着,薛晓白也想不通了,这丫头不感激自己倒罢了,怎么还这么埋汰自己?
甄宝人一时语塞了。
唉,事实的确如此,那日刘大绑架了她,如果不是薛晓白仗义出手,还不知道她后来会怎样悲惨呢!
甄宝人想想只能算了,跟这个别扭的小霸王计较还不是自己找气受。她白了他一眼,懒得再理他,拨转马头就想离开。
忽然听薛晓白问:“再说,那日你痴痴立在水边,半天不动地方,不是在偷窥魏铭秀,那是在偷窥谁呢?”
甄宝人惊奇地转眸看他,这小子明明长的十分聪明的样子,怎么于世事全然不懂?
姐谁也没偷窥,是因为第一次看见小说中的“曲水流觞”活生生就在眼前,多看了几眼好吧?!
薛晓白见甄宝人不说话了,只当她理屈词穷了,得意洋洋地说:“你看,说不出来吧?”
面对眼前自以为是的少年,甄宝人忍无可忍,怒极反笑,一字一句地说:“薛晓白,你想知道我偷窥谁是吗?我实话告诉你,那日我在偷窥你!”
薛晓白一愣,抬头看着此刻高高在上的她。
甄宝人笑得异常明艳,异常放肆,阳光在她的头顶幻出万道金光,那笑容便带着万道金光压了下来。
他只觉得心里轰隆隆一声巨响,似乎有道重如千斤的石门被推开了,她的笑容肆无忌惮地冲了进来,所到之处阳光万丈,鸟鸣花香。
跑马场的外面,匆匆而来的安王停住脚步,看着马背上笑容明媚的少女和牵着马缰呆呆看着她的少年,心里莫名地起了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