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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慰我彷徨叁(第1页)

沈绘引着两人来到最后一扇门前,玄铁的两扇大门矗立横绝在古墓中,上接山体下压大地,绝无一丝空隙让人瞧见门后景象。大门中央牵着一块四方的棋盘,俱是玄铁打造,棋盘上嵌刻这数枚棋子,一眼望去直觉黑白二子死死包围交缠,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花五聚六,复杂无比。

但即使再复杂,也不过是一盘棋,为何偏偏要等九华派之人来解,也从未听说她们九华派是以棋艺才名扬天下。萧白玉心下困惑,真说起这棋艺高低,虽然自小闲暇时常常与师父对坐弈棋,但她也不过只学了围棋十手,会一些双车胁士海底捞月等一些在任何棋谱上都能寻见的手法,再怎么自傲也算不得棋艺高超。

沈绘也盯着棋盘看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有些头晕目眩,她知自己已是极限,连忙撇开目光道:“你们也别瞧太久,这棋局古怪得很,这几年但凡有人进墓我都尾随其后,也有奇人能闯过机关来到此处,但对着这棋局片刻不知怎地竟自相残杀起来,不死不休的。”

听她这么一说秦红药才发现自己已经出神了半晌,挪开目光后都不知方才脑中空空在想什么,她不通棋艺,却也知这棋局定非凡俗,她皱起眉,强迫自己集中起精神。转头看见萧白玉依然注视着棋局,似是没听到身边有人说话,伸手便将她拉了过来。

萧白玉冷不防被她一拉,双眸缓慢的凝固到她脸上,神情茫然的嗯了一声。秦红药想她不会已经迷失在棋局中了吧,试探的挑眉道:“你嗯什么?”

“你方才不是在同我说话么。”萧白玉倒是有些奇怪的反问道,她明明听见秦红药在她耳边唤了一声白玉,下意识的便接了一声。可这时被她一拉,才想到心底分明已和她划清界限,怎么她这般熟稔的一叫自己还会应下来,心中起了几分懊恼,默默远离了她几步。

秦红药沉下脸色,现在倒是躲得够快,方才别人又抱又搂的怎么不见她躲。可是这火气又不能对她发作,硬生生憋下来都觉得控制不住自己手指,非要见血才开心。秦红药骨子里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浮起阴冷笑意时旁人看的都心里发寒,她眼波一转就像是毒蛇亮出獠牙:“你不是说只有九华派的人才解得开么,要是这棋局连萧掌门都解不开我就把你脑袋给扭下来。”

沈绘平白无故被威胁了一顿,真是好生无辜,她一半的身子都藏在孟湘身后,眼睛一眨就落下清泪。孟湘怜惜的把这小姑娘护在怀里,温柔的摸了摸她后脑,缓声道:“别怕,来和婆婆说,这棋局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绘躲在孟湘怀里,抽抽搭搭的说道:“婆婆真好,我从小就被师父告知,黄巢墓中藏着我们鬼谷派失传的典籍,但直到五年前师父去世都没能破解这局棋,只告诉我有一位九华派的高人曾在此处来去自如,于是我就在这里盼着那位高人再度前来。”

萧白玉见她此话掏根掏底的,便不忍她这般可怜,也出声劝道:“她也是救了你我一命,你别老欺负她。”

秦红药总算收回杀人般的眼神,冷哼一声:“我不欺负她难道欺负你吗?”

那犹如千刀万剐的目光一离开,沈绘似是精通川剧变脸的高手,眼泪忽的就收住了,嬉笑着靠在孟湘怀中,有恃无恐道:“我看在萧姐姐面前,你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吧。”

这小妮子当真会看人,一眼就瞧出只要有这位婆婆护着肯定是安然无忧,甚至还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博取同情,只是这做戏做到一半就破了功,想来也不是什么心机深重之人。秦红药觉得有些好笑,这做戏本领倒是像了自己一分,气也就生不起来了。

萧白玉见她竟不曾发怒,似是把这句话默认了一般,不禁回想了一番自己到底何时欺负了她,忽然间秦红药那双含着珍视和期待的双眸撞进心底,撞得她坚守的心神一阵摇晃,默想道如果这是在欺负她的话自己怎么也逃不过反噬,欺负这等事莫不是一把双刃剑。

她摇摇头,抛去心中杂念,目光重又落到棋盘上,师父定是知晓如何破解这局棋,法子也是写在地图上留给自己,奈何地图被毁,什么法子都落了一场空,只能靠自己来解。她忽然想到师父曾用“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形容孟前辈,孟前辈才是棋中的顶顶高手,怎么还会有她不识得的棋局。

孟湘自然识得这局棋,只是一直按捺不说,欲言又止了半晌后才又问道:“沈姑娘,你应是知道出墓的路子吧?”

沈绘点头道:“自然,我也不可能五年都呆在这破地方,我住在七鼎山附近,某天听到你们说……”说到这似是才发觉自己偷听的行径半点都不光明磊落,尴尬的咳嗽一声才继续道:“我只是有天无聊四处走走,你们也知道嘛这鲸息功百尺之内有根针落地我都听得到,嗯总之听到你们说要来黄巢墓,我便提前一步在此等候了,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一路花了近两月。”

孟湘只当没听出她话中的尴尬,沉默片刻道:“玉儿,我们还是出墓罢,这局棋也不知岚妹是如何解开的,但……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待我再琢磨琢磨说不定有破解之法。”

孟前辈果然是知晓这局棋的,只是听她说话犹豫似是有实情不肯透露,许是又暗藏另一份危险。萧白玉瞧了眼紧闭的玄铁大门,决心已不可动摇,她摇了摇头道:“孟前辈你说过,想要回九华山只能往前走去,我想带着师父的刀一齐回去。”

孟湘无奈的叹了口气,似是早知她的回答,终于完完整整的解释道:“这局棋乃是春秋末年一位棋手摆出,取名摄心棋局,当年我同你师父也一起钻研过这棋局,但我们都陷入了恍惚之境,各想起平生憾事,若不是忽然有好友前来干扰了棋局,我们怕早已举刀自尽了。”

萧白玉闻言一笑道:“孟前辈大可不必担心,我此生还尚未有什么憾事,方才在阴阳倒乱阵中遇见了师父,也算是聊解了思念之苦。”她顿了一顿向秦红药望去,若说之前还有遗憾未能表明心意,现在也是彼此心意相通,再无遗憾。

秦红药知她决定的事决计不会改变,只是听闻这棋局如此古怪,免不了担心她是否会失了神智去寻短见。见她目光望过来,不带一丝迷惑,并非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只是想寻得一分肯定,秦红药一时没有答应,想阻拦却又了解她的执念,她仅仅是想取回师父的物事,完成师父留下的最后嘱托。

她不像自己或其他武林中人,只垂涎于阎泣刀以一敌千的无穷威力,得武林得天下,她丝毫没有称霸武林的邪心,拿到阎泣刀后也只会在九华山一生再无欲无求。秦红药沉默的与她对望,眼中担忧和愁虑表露无遗,没有人先挪开目光,这一望短过交睫,又似长过寒来暑往。

半晌后,秦红药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在玄铁大门前盘腿打坐下来道:“你尽管去解棋局,我在这里守着便是。”

随着她一点头萧白玉便放下心来,也随着她盘腿坐下,双眼直直凝视着眼前的棋局,指上运功点在棋盘上,第一子便落了下来。孟湘和沈绘两人各站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她们不能长时间望着棋局,只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萧白玉,生怕她突如其来的异动。

萧白玉落下一子后眼前的棋盘好似有了生命般,在她眼前不断放大了起来,似是一颗黑子落下,封了她白子的去路,棋盘左下角的一条大龙被拦腰卡住,再落子下去已是徒劳。萧白玉皱起眉,手中似是捻起了白子犹豫不决,她不管反扑或收气,都觉是一片死局,棋盘上密密麻麻的落着棋子,留给她的空位已少之又少。

既要保全自己白子的大龙,又要遏制黑子迅猛的反扑,怎么才能想出两全的法子,当真是绞尽脑汁。萧白玉越看越觉得棋盘庞大了起来,黑子白子竟微微浮动,好似蛟龙浅游大龙盘旋,隐隐从棋盘上飞腾起来。她一怔,手中的棋子忽的掉落在棋盘上,这一声轻微而清脆的碰撞声吵醒了沉睡的棋子,棋子猛地游动而起,化作一尾潜蛟,头一抬爆发出震天吼声。

此时黑白交错流动,萧白玉眼前已花了一片,再不知下一子该落在何方,吼声又响,这一声传进耳中似是黄钟大吕猛然落地,巨大的声波传遍全身,脑海中嗡声一片,意识瞬间被这巨响震散。

许久后,嗡嗡声渐渐平歇,神智好不容易拢在一起,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半晌都不知身在何处,只朦胧的意识到自己还是活着的,难道是棋局解开了么。

“掌门人,掌门人!”忽的传来门被拍响的声音,萧白玉许久未听过这个称呼,艰难的撑起眼皮去看,却发现自己竟躺在九华山的房间里,四周摆设布置一如自己几月前离开的模样,她目光缓缓往旁挪,看着桌上还有一盏冷掉的茶。

又是幻境么,自己居然回到了九华山,萧白玉叹了一口气,鬼谷派俱是一些摄魂夺魄的阵法妖术,也无怪会被后人越传越像鬼神。她不去应门,只是平静的坐在床上等待,想要看看这次幻境中又会出现什么。

敲门声止住,又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这次却是听到自己大弟子周城的声音:“师父还未醒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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