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起来对一切都十分满意,热切地和他打招呼,嘴里说着“以后就是一家人,好好相处”之类的话。
尽管薛家已经强硬地公开声明过照片都是伪造的,大家表面上也都装作事情翻篇,可各自在背地里又是怎么想、怎么说的,彼此都心知肚明。
一切不过是房间里的大象罢了。
就算对外的说辞真的能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薛汶自己。
他喜欢男人。
照片是真的。
而操他的人是薛怀玉,是薛家名正言顺的另一个儿子。
即使今天他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要结婚,就算那些人全都带着笑脸地来祝贺他,也改变不了这些事实。
薛汶不知道贺辛的父母的具体想法,但看样子,他们大概并不在乎贺辛要嫁的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他们在乎的只有女儿嫁进薛家能得到的一切。
金钱、名誉、权力。
薛汶一向很能忍,可这一刻,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反感,甚至开始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有点挂不住了。
他厌恶看到悲剧一次次上演,更厌恶导致了这些悲剧却仍在演戏的自己。
“不好意思,”理智和情感的拉锯战中,前者最终获得了暂时的胜利,薛汶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开口道,“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先失陪了。”
“没事,先去忙吧。我看你还没换衣服,真是辛苦了。”贺辛父亲笑着回应他。
晚风温柔又带点暖意地吹过天台,让身体的不适稍微减轻了一点。
现下已是夏天,天黑得慢,六点半日头仍未落下,天还是亮堂的。橙黄的晚霞挂在西边,像是把天空点燃了一般。
“薛汶。”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被打断了思绪的薛汶闻言转头,发现是段鸿声后,苦笑着问道:“怎么来得这么早?”
“想找你聊聊,”段鸿声回答得很直接,“你真的打算结这个婚?为什么?”
他知道这个婚约大概率是薛汶父亲拍板安排的,只是他想不通,薛汶明明不是没有反抗的能力,为什么到现在连一句反对的话也不说。
回答他的是沉默。
薛汶的表情摆明了是有隐情,但却拒绝回答。这让段鸿声更加烦躁。什么时候起薛汶对着他也会有不能说的秘密了。
“算了,那你总该能告诉我,为什么不选我?”段鸿声也放弃了绕圈子,“你明知道这些年我对你的心都没变过,你要是想要我放弃,至少也要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一直不说喜欢我呢?”薛汶反问。
段鸿声沉默片刻,回答道:“薛汶,我怕啊,怕你拒绝我。怕到最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换作你,你不怕吗?”
薛汶为这个早就在预料之中的答案笑了笑。
“我怕。你也知道,我是个没什么胆量的人,段鸿声,”他的语气略带着自嘲地回应道,“但正是因为这样,我不希望在感情这件事上,我的另一半也一样怯懦,做什么都要瞻前顾后。”
“假设,我是说假设,”薛汶转头,看着段鸿声问道,“你和我在一起的代价是要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你还能这么坚定吗?”
这回轮到段鸿声不说话了。
“可是薛汶,薛怀玉现在也不在你身边,”好一会儿后,段鸿声才再度开口,“还是说,现在的你愿意为他放弃一切?”
这个问题很尖锐。
事实上,薛汶也在赌。他不确定薛怀玉说过的话有多少是真心的,是否真的像说的那样非他不可,可至少那人说过。
这让他有了去赌一把的勇气。
“他是薛家的儿子,我只是要把他本该有的还回去,”薛汶望着段鸿声,半晌,平静地说了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至于他在哪里……我想,父亲死的时候他总得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