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她后悔自己卷进燕国的争斗,后悔自己被一步步推着成了魏国的细作。
在这暗沉不见尽头的长夜里,她不知道该不该怨大表哥。
也许她什么都不知道会活得更好一些,可她安身立命之处,动辄百死一生,在这危险的境地里,不知道远比知道还要可怕。
她夹在魏燕两国的缝隙里,左右为难,怎么做都是错。
想起刺杀青瓦楼那夜,许瞻曾问她,“沈晏初是右将军,他竟舍得你上战场?”
那时小七眸中聚泪,她说,“魏国儿女,皆可上阵杀敌。”
那时能做的牺牲,如今便不能了吗?
战时杀敌,安时潜伏,为魏国活,原也是魏人该做的事。
何况她还是被魏王敕封过的郡主。
若定要牺牲一人,连沈淑人都在牺牲,她又算什么?
她的眼泪一串串地落到案上,聚成一堆,继而又向四周漫延淌去。
她想握住颈间唯一的云纹玉环,那枚玉环也许可以给她一点儿支撑,那枚玉环也许能告诉她,她还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被人挂念着、爱护着的人。
她该忍着,该忍下去,总该忍到回魏国的那一天罢?
可双手被缚,她无法握住玉环。
他定是憎她至极,也厌她至极。
小七还记得有一包小鱼干,是给他的生辰礼。他原也没有向她要过生辰礼,是她情不自已。
她若知道自己早晚要成细作,便不会叫自己轻易动了心。
可她初时偏偏不知道。
她以为自己是不必做细作的,若是不必,至少她是自由的。
她可以选择回去,也可以选择不回去。
她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留下。
她若动了心,便由着自己动了心,不必去想什么国家大义,不必去想什么上阵杀敌。
可她初时什么都不知道。
月色逐渐西斜,室内唯一的一点光线也消退了下去。
她忍不住想,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再回到白日的扶风,那时候的小七还会为他挡住那一刀吗?
她不知道。
他是待她好过的。
他亲手做木梳,他送给她小狼崽,他也说过要娶她。
若再回到白日的扶风,她确信自己依然还会做出一样的抉择。
就为那曾经的好。
若不曾动过心,此时便不会痛心入骨罢?
那人冷笑,“死多容易。”
是了,是了,死原本是最容易的事。
死了便解脱了,便什么都不必再想了。
就死在燕土,死在青瓦楼里,死了便不必再受这一夜的磋磨。
那人笑道,“你这身子,倒能一用。”
小七透骨酸心,泪干肠断,将将止住的眼泪吧嗒一下又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