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一个人的恩仇,把你们一个个地拽进来向什么样子。更何况,锦……白锦也算是天下名将,这桩恩仇,就由我亲自去了结吧。”
白锦是他一个人的恩仇。
因为即便时过境迁,故人不复。他仍然像以前,张口要叫她的乳名。
这让怀瑾不仅疑惑,若果真由怀梁了结了这桩恩仇,那么在这之后,他的主君、兄长,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对于想象这等场景,他此刻竟有些畏惧。但至于一件事情毫无疑问:从此刻开始,在这偌大天下之中,白锦和怀梁,注定只有一人能独活于世。
不过在想象这样的结局之前,有另一事又蜿蜒上了怀瑾心头,他开了口,
“王上。姬三公子目前还没有回来。”
“姬卿尺?”怀梁似乎很意外怀瑾会在此时提起这个人,“他不是回守江了吗,手里多了这么多的城池,想必也有一大堆的事追着他。”
“其实……我日前给他去了书信,通报了白锦叛离一事。”
“他怎么回。”
“只说‘没想到’,相当暧昧。”
怀梁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串通白锦?”
“不敢说绝对没有。”怀瑾又道,“如果他不保证一定站在我们这边,那我们就必须防着他趁我们后方空虚,出落木岭抄了我们的后路。”
“那也好办。”怀梁满不在意地道,“我给你留五千在此,我自己带走两万。在我出兵北方时,你只要死死卡住落木岭,不让他下来。芙陵也算天下名城,凭他区区守江小国,又能翻起来多大的浪。”
怀瑾的表情说明了,这不单是怀梁一个人的意思,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他便心悦诚服地垂下头去,
“那么,一切就都按您的意思办。”
次日清晨,怀梁统两万精锐大军,遥遥向北方而去。
第130章
外面是大雪天,北地的冬天,寒冷如千万年不化的坚冰,此刻外面刮着烈风,犹如刮骨钢刀一般,在屋外每一块砖石缝隙里都刮出锐利的声响,宛如鬼哭神嚎,令听者为之心惊胆颤。
城中窗户糊得很严实,照理说本不应该有风吹动火焰,但此刻的油灯却在影影绰绰地晃着,将一个修长的身影投在墙面上。
那身影来回走着,速度很快,显示出主人的此刻的焦急——这就是风的来源。
赵青拖着一袭金线狐皮斗篷在后,雍容火红的皮毛裹着她雪白的削肩,她走了一会儿,忽而坐下了,掀起阵风让她墙上的影子跟着抖了抖。
“白锦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有些不忿地自语,但手里分明又攥着白锦的信。她低头看一眼,好像也觉出自己此言行之荒谬来,就失意地坐回去,重新将那封信展开读了一遍。
“也不知那叫什么姬卿尺的,究竟有几分可信。”赵青看了几遍,觉得从那封信里再榨不出什么。她举着信向油灯伸出手去,只见明亮的火焰如同活物一样舔上信纸一角,那一角信笺很快发黑,蜷曲,又变成灰烬落在地上。
赵青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一切:油灯烧纸到底不如蜡烛,黑烟冒出来让她皱着眉头扇了两下。她又发了会儿呆,烟终于没有散去,在屋子里缭绕不尽。
赵青从铺着皮毛的矮座上撑起身子,走到外面去打开了门扇。
“来人。”
她的随侍听见了,赶紧跑上来,“殿下什么事?”
“把屋里收拾了,窗户都开了。”
“是。”小随侍低头,只看得见一个漆黑的发顶,发尾结着两颗火绒小球。她先跪在毛皮毯上捡去了那寸寸烧剩的残纸,又用雕着香兰花把手的小玉炉装了一炉白雪进来,双手捧着,一点点擦在皮毛上,直到将那块落了灰的皮毛擦得光亮如新。最后才从怀里掏出小银剪子,将有些挨了火烤的地方一点点捡去。
“你不错,做事很妥贴。”
“谢殿下。”女孩跪在地上婉转地答道。
“抬头我看看。”
女孩乖巧地答了一声是,抬起头来落落大方地看着她。
赵青歪在矮座上审视着她:人生得很端秀齐整,脸上两个梨涡浅浅,让她看着很年幼,一双金色桃花眼却又十分勾人,有种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独特的诱惑力。她是屋里贴身捧奉的随侍,所以没有穿御寒的衣裳,上边套了一件勾纱小袄,下边搭着石榴红的小裤。
赵青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陪我。”
女孩像骤然受惊的小鹿一样,先是慢吞吞地眨了眨眼,而后逐渐浮现出一点点喜不自胜的模样,她先将白皙的手指放在矮座上轻轻抚摸着,用一支雪白的手臂拉起身子,贴着赵青坐下。这位附佘中除白锦外权势最大的亲王对着她稍一挑眉头。女孩不由得有些慌乱,但最后从了主上的意思,将膝盖挪得离主人近了些,碰着她的膝盖,期待又紧张地由主人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吻在嘴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