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袅眼神中透着一丝紧张,端着酒碗的手一颤,声音放得缓慢而自信,“张兄何不以画画为生?”
张彦和压抑着笑声,像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事,好一会,才道:“谢弟真是会说笑,这画画本是自娱怡情,怎可为营生?”
萧袅站起身来走到张彦和面前,一脸神秘,“张兄可知你那副画,谢弟转手卖了多少金?”
“看谢弟的轻狂样子,难道卖了一百金?”张彦和打趣道,心里根本就不信。谁会话一百金买那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再说他也是突发奇想,画了这样一幅不找边际的画来。这可是与时下的风格相背离的。
萧袅紧紧盯着张彦和,一脸郑重,“张兄可知自己的画可值六百金!”
“六百金?”张彦和讶然,眼神中的不以为然渐渐消失。
萧袅退回座位,趁热打铁道:“现在张兄也知道了自己画的价值了吧,这岂止是能营生?如果……”她隔着桌子,脖子微微前伸,“如果顺利的话,这做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不可能?”
她抛出了自己的诱饵。
萧袅的暗示张彦和一瞬间便会意到了,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勃然大怒,厉声痛斥。现在他不会那样清高了,没有施展抱负的天空,空留一身傲骨有何用?他将这世事看得极清了!
张彦和的眼神在不停的变化着,他的画真的如此值钱?不然。他审视着眼前这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少年,他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将画卖了如此高的价钱?
萧袅就这样面带笑容地任张彦和端详着,不急不缓地喝着酒。
张彦和终于收回了视线,平静地道:“吾还要考虑考虑,三日后,还是在这里给谢弟答复。”
萧袅放下酒碗,嘴唇被酒浸得嫣红,她一点也不意外,让一个儒生放下架子、摒弃偏见,加入到这被人看不起的经商中来,这需要一个过程。她点了点头,一副理解的样子,“张兄切好好想想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酒肆,作揖告别。
萧袅告别张彦和,赶忙就往回走去。明王府西门口的侍卫,看见萧袅一身酒气,面色微红,笑道:“大人饮酒了!”他们已经和萧袅稔熟了。
萧袅嘿嘿一笑,“有些高兴事!”说着快步进了角门。她快速的穿过花园,就看见了德熙院的后墙,这才稍稍放心。那放在墙根草丛里的石头还是原来的样子,萧袅小跑了过去,踩在上面,双手扒着墙头,两腿往上慢慢一缩,就轻盈地翻了上来。她骑在墙头上,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眼睛不经意地扫过自己的小院,却发现王陌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萧袅心中一惊,赶紧翻过身,就要爬下墙。却发现,晌午放在小院墙根底下的石头不见了!她那下到一半的身子还悬在空中,两腿在空中乱蹬着。
萧袅觉得自己倒霉透了,被王陌离发现了不说,现在还要这样狼狈地吊在半空中!她挣扎着,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只一会,额头上的汗珠就顺着脸颊留了下来,有几滴滚到唇上,她双唇翕动着将汗珠含了进去。这个时候她只能硬着头皮,低声道:“殿下能帮妾身一下吗?”那声音小的如蚊子哼哼。
好一会,都没有听到动静。萧袅以为声音太小,王陌离没有听到,厚着脸皮,期期艾艾地道:“殿下能不能帮妾身一下?”这会她的声音足够大了。
王陌离站在远处微微眯眼欣赏着孺子的窘迫样子,这真的是谢家姑子吗?他的眼里有着惊异,嘴角边却有着一丝难得的笑意。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孺子是如何上去的,就如何下来啊!”
萧袅眼中有着怒意,这个她会不知,只是……“石头没有了,下不来了!”她急得解释着。这个世子平时看着挺精明的怎么这个时候,这么蠢。
“哦!”王陌离轻轻地应了一声,眼神戏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萧袅只听到王陌离风轻云淡地应了一声,又没了动静,突然就意识到世子根本就没想办她。萧袅双手扣着墙头,吃力的回头瞪着世子,眼里有着怒火。只见王陌离安闲自在地站在那里,一脸淡漠,两只眼睛漆黑幽深,嘴角那笑怎生有些刺眼!这笑和以往那若有若无的笑不大一样。若有若无的笑让人看着心神发慌,不敢直视。而现在这笑,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幸灾乐祸!
萧袅越想越生气,那扣着墙头的手,本就因生了汗滑腻,而此时又分了心,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滑了下来。她的身子顿时一斜,摇晃起来。萧袅大骇,叫嚷起来,另一只手死死地扣着墙头。她因喝酒而绯红的脸颊,一片惨白。她再次无声的望向王陌离,水汪汪地杏眼里有着哀求、无助,甚至是绝望,但是嘴却抿成一条线,不肯再开口。
王陌离冷眼看着还在墙上挣扎着的孺子,那毫无血色的脸,那紧抿的双唇,那极其复杂的眼神,还有那混着一点倔强地表情。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