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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页(第2页)

船头甲板上,萧衍深衣厚裘,头戴围额,屏退了众人,正和一蓝布棉衣,清秀少年说话。这两日他时常驱使庆之,觉得他口齿伶俐,谈吐文雅,做事妥帖周全,又极会看人颜色行事,心里已存了几分赞赏。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萧衍突然来了兴致。

庆之恭谨作答,“小人姓陈,名庆之,正是国山县落碑村人。”

萧衍想了想道,“前朝刘宋时,太湖西岸有位国山贤老,不知可与你有关?”

“正是在下祖父。”庆之谦道,这位大人倒是礼遇贤士之人。

萧衍深深望了他一眼,少年虽着布衣,难掩芝兰玉树的风采,含笑道,“原来如此,你也是个贤俊子弟,想必自幼也饱读诗书。此刻行船逐波踏冰而去,不如赋诗一首,为我助兴如何?”

庆之望了望茫茫天色和湖水,片刻后低吟道,“灵海自已极,沧流去无边。逐日接丹霄,金帆带紫烟。”

此刻正是清晨时分,连绵几日的风雪已停住,东方的红日跃湖而出。湖面一片雾气朦胧,云蒸霞蔚,官船逐着日头而行,白帆上也染满了烟霞之色。

萧衍听到第一句,已然双目溢彩,惊叹不已,待到听完,鼓掌而笑道,“好个灵海,好个紫烟,勾勒出自然造化之功,又有一种如临仙境之感。让我不禁想要添一句,蜃蛤生异气,达婆郁中天。”

庆之下揖道,“承大人缪赞,不过乡野之辞,抛砖引玉罢了,大人这两句才是奇丽曼妙,引人遐思?”

萧衍见他能听懂佛教典故,也甚是惊异,要知道当时,佛教还被儒家正统斥为异端邪说,一般文人都少有涉猎,问道,“你也知乾达婆,难得难得。你说我作的好,我却不信,该不是奉承之辞吧,愿闻其详,如果说不出来可要罚你!”

庆之侃侃而谈道,“佛语有云,乾达婆是司乐的天神,又能作飞天之舞,远方云雾缭绕,轻烟如梦,正如天女舞动其间,耳边又有破冰逐浪,风动帆摇之声,正如天女凑乐相伴,一语双关,如何不绝如何不妙!”

萧衍望着他的目光里,已不仅仅是赞赏了,是一种审美情怀的共鸣,是一种天地里找到了相知的激动。此后自是让庆之时常随侍在侧,品茗论道。

第9章弈棋

自从他们一行人到吴郡府衙后,与吴王和郡守匆匆会面后,萧衍就以旅途劳顿身染寒症为由,于城西行馆下榻休息,闭门不见客。

萧衍自有他的理由,他本是代萧鸾行事,不过是为了镇住吴郡这边的兵马,拖延时间,好让大将军那边控制大局。吴王小时也见过多次,其他人不熟悉还就罢了,他要是发现形势不对,可不得有所动作。

行馆里,萧衍有一种危机感,他觉得宣旨那天,吴王盯了他好几眼,虽没有当面拆穿,但是也甚有怀疑。可是此刻他必须沉住气,以不变应万变,才能打消他的疑虑,稳住吴县。

他找来庆之对弈,以平静心绪。

这几日他也常和庆之下棋,发现这少年棋艺不是一般的好,虽然少年赢得不多,但总让他觉得他有意放水,只不过抓不着他的漏洞,这种直觉常让他很是郁闷。好在他的棋艺,本不是“竟陵八友”里最好的,兼之心绪不宁,哪一天让这小子,去跟沈约那老小子下一局,也好让那个“臭棋篓子”品评品评。

庆之的棋艺,还是在国山县的这几年间,大伯父亲手教的,这也算大伯父唯一可以相授的技艺了,从一开始的让庆之四子,到近年来,庆之反让三子,不得不令其刮目相看。之后庆之常常自己钻研,没想到此番派上了用场。

萧衍在左下角落下一枚黑子,那一片本是他的地盘,却已被白棋切割包围,勉力维持而已,看来哪怕庆之有心想让,这一局也要败了。

庆之手却在棋篓里拿捏棋子,并不落子,谦恭道,“大人今日可是身体不适,下棋伤神,还是去歇回吧,明日再下也不迟!”

萧衍静静地凝注他,厉容正色道,“庆之总是叫我大人,却不称呼我为将军,可有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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