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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把拯救人心视为己任的宗教当然当仁不让地接过了这永远不能解决的难题。

在神秀们埋头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寻找度世良方时,慧能提着铁斧登上了历史舞台。

如果以树来比喻知识,当芸芸众生祖孙相继父子相承围着树培土、施肥、修枝、攀爬,恭恭敬敬地举起片片树叶对着阳光,喃喃自语琢磨叶脉叶柄石细胞维管束时,慧能运大神通,一斧砍倒了这棵在世人心中盘踞了不知多少年的枝繁叶茂的大树。

河伯见了大海望洋兴叹,海神却明白在天地间自己不过是大山里的一块小石头一株小草。而这天地之于太虚,更不过是沧海之一粟,万马之一毫。我们的这个世界,三皇五帝的至治、秦皇汉武的伟业、惨烈残酷的世界大战、英雄豪杰的雄心、才子佳人的缠绵,在浩瀚的宇宙间,只是一个小小尘埃中的水泡,而且是无穷尽的尘埃中的尘埃,细分下去,简直只是个空空。那么有这个世界没这个世界,有这一生没这一生,有这个人没这个人‐‐

第26节:菩提本无树‐‐一个文盲的绝妙顿悟(3)

有这棵树没这棵树,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想开了,一切只是约等于零,倒不如从根斫倒,多透些阳光雨露,多受些明月清风,潇潇洒洒无挂无碍,在青山绿水间摇摇摆摆逍遥一世岂不快活?

大海里多一滴少一滴水,何关盈虚?所以识字不识字,更又有何区别?

识了字,可能反而更走不出文字设下的障碍,举不起手中的利斧。

我不能评论慧能彻悟的是不是真理,只知道文字确实很难表达出真正的感悟‐‐即使只是试图用文字向盲人描述颜色,向聋子解释声音就已经是极其可笑的徒劳。

这也许是禅僧们最大的体会。德山宣鉴禅师开悟后,将自己耗了半生精力撰写的《青龙疏钞》高高堆于法堂之前,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他说:

&ldo;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rdo;

真理面前,文字就是这么苍白无用。而真正的妙理,却只可心会,无法言语。

释迦牟尼在灵山上拈花示众,就是这无奈的传道。

《西游记》里唐僧师徒为阿傩、伽叶传与无字经书而大动干戈。其实是他们师徒不开悟的缘故,无字经书才是真正的无上智慧。释迦对此有解释,&ldo;无字真经,倒也是好的‐‐因你那东土众生,愚迷不悟&rdo;,所以看不出其中的奥妙。崇拜知识、信仰文字的多是庸人俗子:满口经典的定是半瓶醋,暴发户的书房多是金碧辉煌,不识字的老农民总是爱惜字纸。而一些真正通了的才子,却故意满口痞话,唯恐沾上方巾气‐‐当然,更多的腐儒不在此例,他们沾沾自喜的满腹经纶不过只是与蠹虫争食。

无字真经,只有那些有慧根的人才能参透,而他们往往都是在文字中打滚半生后机缘巧合才能由此彻悟。如慧能那般直截了当,径直一把破尽文字知识障碍直指本心,神秀的确应该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把沉甸甸的三藏经书结结实实打包,万里迢迢驮回,一字一句译出,这是普通大众、凡根钝器的宗教。

抛尽一切文字,一切解说,以心传心,才是无上妙道。

但恕我妄语,禅宗所谓的彻悟其实是绝望:对知识,对现实,对追求的绝望,绝望得越透骨,就是体贴得越彻底。水尽粮绝在沙漠中央,最聪明的人干脆躺了下来。一切反正不可为,一切反正都是虚幻,什么西方极乐,什么无尽涅槃,统统都是空的,连空也是空的。电光石火般的几十年,如江涵雁影,雁去影消,一切随缘沉浮,任造化轮转,潮起潮落,我只无心,我只不起念头,一回首,涅槃就在今世,西天就在脚下,佛祖正是自身。

但最彻底的绝望,有时又变成了割断越缩越紧绳索的利刃,变成了卷尽混浊空气的清风。

绝望,往往会变成希望。

甩开旧知识的束缚,扔尽瓶瓶罐罐,袒开衣襟,一身轻松,万物在眼前飘摇,无不生意盎然,妙趣横生。用春花秋月代替青灯古佛,目光随柳絮袅袅娜娜,思绪逐粉蝶起舞翩翩,触手皆是天机,迎面都为妙理。青青翠竹,悉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像梁武帝那样用黄金权势虔诚苦修塑造的西方圣土轰然倒塌,从此不分贵贱,不分智愚,人人皆可成佛。

此岸即是彼岸,刹那即是永恒。

苦旅中,不回顾,不前瞻,只是参悟属于自己的那一段。

正是这种简单快捷的方法,解放了无数在知识文字堆砌的象牙塔里苦度春秋的人‐‐绝不仅仅是释子,许多在儒典里装钻得头晕脑胀牙摇发疏的士人,也纷纷长啸,破塔而出。与禅宗盛行天下相呼应,几乎是禅宗翻版的心学大放异彩。越来越多的人援禅入儒,越来越多的人发觉儒禅道相通,一时间,大地上妙思泉涌生机勃勃。

幽涧里的游鱼,白云间的闲鹭,酒酣时的踉跄,梦醒后的朗吟,无不饱含着浓浓的禅趣。

尽管也成全了很多借着禅的名义偷懒或是放纵的所谓&ldo;狂禅&rdo;、&ldo;野狐禅&rdo;。

多年后,宋时,有位禅子一日豁然通彻,自号黄龙死心悟新禅师,呵呵大笑,提笔题诗两句:

&ldo;六祖当年不丈夫,倩人书壁自糊涂。&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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