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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第1页)

舒淑雅偏偏倒倒地兀自往藏酒室走,赵广陵心有戚戚,他想去搀扶她,但又没有那份勇气。但舒淑雅回眸一声轻柔的呼唤,让他枰然心动。她说:&ldo;赵导演,你还想得起年轻时,我们演出完后去烧烤摊喝酒的事吗?&rdo;

在藏酒室柔和的灯光下,舒淑雅面色緋红,蛾眉宛转,连皱纹都在酒精刺激下抻平了。赵广陵眼前仿佛不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而是年轻时代的舒菲菲年老的扮相。典雅、孤傲,像池中残荷,凄美中散发出冷艳的光芒。

赵广陵心底里陡升一股暮年的柔情,决绝的豪气。&ldo;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rdo;你还犹豫什么,不就是一觞酒吗?今宵醉生,明朝死去,岂不快意?赵广陵从酒柜里找了两瓶酒,一瓶白的、一瓶红的,摆在吧台上。

&ldo;我们老家有句话说:&lso;酒越陈越厚,情越老越深&rso;。既然很多的夜晚,都是我们各自和一个月亮对饮,我们其实都上了月亮的当啊。它既不饮酒,也不解乡愁。杜甫有句诗就像是为我们的今晚写的,&lso;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rso;来吧,就当这是几十年前我们相互欠下的酒债吧。&rdo;

他往舒淑雅的酒杯里倒了小半杯红酒,再自己倒上一大杯白酒。灯光下两只酒杯里的酒红的似琥珀,白的如琼浆。酒杯轻轻一碰,把两人心中的怀旧恋情都撞翻了。谁孤独难耐时不想喝酒,谁相思绵绵时不想找醉?又有谁,在回首苍凉往事时,不想和一两个知己推杯换盏,把酒话当年?怀旧本来就是一杯甘冽的美酒,美酒加怀旧,已经熄灭多年的激情,也会燃烧起来。但这是一种寂静的燃烧,在地层深处的燃烧,烧不到皮肤,灼痛的是心。舒淑雅的眼泪再次倾泻而下。

赵广陵仰头一口饮尽,豪迈地喊了一声:&ldo;男儿少壮有雄心,老时只剩一觞酒。好酒丨&rdo;

舒淑雅泪雨婆娑地望着豪饮的赵广陵:&ldo;赵导演啊赵导演,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纸醉金迷中的高贵,什么是乱世中生活下去的勇气。我只是在多年以后才明白这些的呀。那时我们太年轻,沉溺在原罪中。我的原罪就是我太骄傲了。当年我以为既然你是爱我的,就应该跟我走。我以为我走后,不出三个月,你就会追着出来。唉,我和我妹妹都是想用一根绳子去拴一个男人的女人,她拴住了,又放手了;我一辈子下来,才发现自己手里是根纸绳。&rdo;

&ldo;不是一根纸绳,是命运之绳。&rdo;赵广陵不知什么时候手上有了支烟,手术后他本来烟酒都戒了的。&ldo;你们逃离昆明那天,我来追过你们,但是没追上。&rdo;

&ldo;你说什么?&rdo;舒淑雅差点没有站起来。

&ldo;我一生中的秘密太多,但这是一个连你的妹妹我都没有交代过的秘密。&rdo;他平静地说,深深地吸了口烟,又重重地吐出来。

1949年12月9日,云南省政府主席卢汉将军忽然在昆明宣布起义投奔共产党,并扣押了驻守在云南的中央军第八军军长李弥、二十六军军长余程万,以及一些国民党中央在云南的要员。第二天人们看到那些在蓝天白云下呼啦啦招展的红色旗帜,就像春天里千树万树姹紫嫣红,才知道变天了,解放了。但驻守在滇南一带的李弥和余程万的部队,见自己的长官被扣,便拼死往昆明反扑,昆明顿时陷人战火之中。卢汉的部队抵挡不住了,只得同意放走李弥和余程万,以缓兵之计等待正火速赶来的解放军的救援。

昆明城那时混乱一片,到处戒严,人们狼奔豕突、夺路逃亡。飞机场、火车站、汽车站,以及桥梁路口,都有宪兵和军警把守,你至少得有五六张以上的关防签章才过得了这些关卡。舒淑雅的父亲是为法国人做事的,事情就简单得多,拿着法国领事馆签发的批文,全家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就到了火车站。

每过一道关卡,舒淑雅都在混乱的人群中举目张望。她希望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一赵迅拨开拥挤的人群,打倒阻拦的士兵,如一个战神一般冲到她的面前。如果真是这样,她会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一生一世也不放手。

但是,直到开往滇南的火车一声悲鸣,舒淑雅也没有在人头攒涌的站台上看到那个她熟悉的身影。火车驶出战火纷飞的家园,缓慢地爬行在红土高原上,将眷念的目光越拉越长,越走越沉重,仿佛载不动这乱世情缘。一直到皱纹爬上曾经青春靓丽的面容,白发如霜降般撒满曾经骄傲的头颅,舒淑雅也不会忘记昆明火车站那混乱中痛到骨头里的失望。

&ldo;你不知道,其实我已经过了很多关卡了,警察局的、稽查处的、城防司令部的、侦缉队的、战时特别通勤处的,甚至宪兵团的。&rdo;赵广陵说到此时也有些激动起来了,仿佛刚刚冲过一道关卡。

&ldo;宪兵把守的地方是到火车站的最后一道关卡,那你为什么不在站台上?&rdo;舒淑雅抓紧了自己的酒杯脚,仿佛随时要向赵广陵的头上砸过去。

赵广陵那时离站台也就约三百米,但那是他一生也无法逾越的距离。这就是他的命。他巳经听得见火车催促人们赶快上车的鸣叫,听得见蒸汽机车蓄势待发时的咆哮。他手上的特别通行证来自于省党通局特派员钱基瑞。我们不会忘记这个中统特务,文化刽子手,但我们也不会忘记他也毕业于西南联大。在大厦将倾时,他知道自己作为这栋大厦的维护者在劫难逃,但他的最后一点良知还让他面对自己学兄的恳求时,人性回归,悲悯重现。赵广陵还记得他对自己最后的话是:迅兄,逃亡是下一次胜利的开始。共产党曾经就是这样,现在轮到国民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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