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唇失了颜色,无力地指向周边白骨,“它们都是有了修为在身的,尚且撑不住,我一个凡人,又怎能撑到现在呢?”
媚生不知自己的耳朵是如何将她的话带进了心里,只知道自己的眼睛里,生出他最不屑的东西来,那种东西,万年来,从他记事起,就不曾入过他的眼。即便是修道成仙与家人分离之时,他也未曾落下半滴。
那东西顺着媚生的脸颊落下,一半湿了他的衣襟,一半滴在了少女的眼睛上。
少女不知是哭还是笑,“仙人,也会掉眼泪吗?”她又抚上他的脸为他拭去脸上的湿气。
“你可以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吗?”
媚生将头撇向一边,合上眼,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桥边一角。
少女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他看见她皱着眉嗤笑了一声。
“谢谢你。”她最后道。
随着媚生脸上的那只手重重落地,少女平静地闭上了眼。
媚生就坐在那里,靠在桥头,终是泣不成声,他紧紧抱着怀中人儿,将头埋进她的身体里,那一刻,他也踌躇了——这个幼稚地哭着的人,是素生,还是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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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昭环没有离开,她的魂魄一直守在洛都,守在那座堆满白骨的桥头,不肯离去。
媚生赶不走她,也劝不走她。
“你守在这里,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惩罚自己?”度弦走前,最后问他。
许久,他才认真地回了一句,“渡生君可真会给人出难题。”
或许,是他的灵魂也留在了这儿,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情况下。素生、族人、昭环,他们都一个个死去——他想保住的人,他曾自大地以为自己能保住的人,一个都没能保住。
“仙人”吗?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他想回去请罪的,在素生死的那天。可若他去了,洛都活下来的人,只会死得更快。
很多年后,度弦与噬月再次经过洛都时,那里已成了一座坟山,也并没有什么结界。坟前碑上的墓志铭多以“狐族”开头,只有两座没有的。
“公子,那狐仙……去哪儿了?”
“结界已消,人亦消。”
“死……死了吗?”噬月皱着眉头,“仙……也会死吗?就和那个山水郎君一样,都死了……公子,我们……也会死吗?”
“你还会再犯天条吗?”
噬月摇了摇头。
“那便不会轻易死。”度弦笑着回答。
“公子,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噬月指向一块碑,那上面什么也没有写,“这是狐仙的坟吗?”
度弦看了一眼那碑,笑道:“是吧,我亦不知。”
“是啊!我就说嘛!他为何不刻上自己的名字呢?难道是觉得自己罪过很大,不配在墓碑上刻名字吗?还是怕天界发现了挖他的坟?”
度弦微微一笑,“你觉得这是他自己立的碑?”
“那不然呢?谁还会为他立碑啊?这里应该没人会来吧?”
“那你觉得,他是如何将自己的尸骨埋进去的呢?”
“那自然是……自然是……”
噬月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狐族即便成仙,死后亦存白骨。”
说着度弦离开那坟山自顾自走了,噬月微怔了一会儿立即跟了上去叽叽喳喳地不知又在问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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