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未劝慰过人,不知该如何让眼前人消些难过,便只听着他低诉,一言不发。
“公子见笑,您这样的富贵人,没经历过这些糟污事,怕是听不惯这些。”
千重当即反驳,“我……你说便是,我也不曾阻拦你,若是说出来才会好受些,那你就只当我不存在好了,你继续。”
千重有些懊恼,却不知为何。
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二人也就对上了眼睛,不过千重倒没从那人眼中瞧出些什么来。
直到天黑,玉京才站起来,他的腿有些麻了,差些没稳住,身后的人见状立即起身想去扶他,却忘了自己也跪了许久,猛一站,倒了下去,扭伤了脚。
“早让公子回去,公子这又是何必呢?”玉京将人扶起,那人已是满身污秽,他不禁发出一声轻笑,“我不过是个家仆,且已辞了。”
“谁准你辞了!你请辞是为了奉养你母亲,如今……如今家中事已了了,便得随我回去!”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立身?我如今了无牵挂,更不必去府上叨扰了,一会儿我便将公子送回去,公子也不必再来了。”
“赚钱的地方自然有的是,但千家可是大户,更不会亏待你。”
“只要能安身立命,我便知足了,不贪那么多。”
“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千重不想站在这里同他多争论,“先回去。”
回了千家后,千重又去寻了好几回玉京,都不见其身影,命人打探了才知道,玉京四处做活儿,码头搬搬扛扛的,饭馆子里跑堂的,替人跑腿的,凡能挣些钱的行当,他没有不做的。
一日,千重终于在一家饭馆子里遇着了他,玉京整个人又消瘦了不少。
“几位爷,吃些什么?”玉京守在一旁等一桌子人点菜。
“咦?千重,这不是你之前那位小跟班吗?怎么着又用不上啦!”
“嗷……我知道了!怪不得你今儿非叫我们来这家,原来是想消遣一番。”
玉京神色微动,偷偷瞥了眼做东那位,眼眸沉了下去。前些时日这位公子操劳母亲的丧事,本念着他的秉性不算多差,到头来,却还是要带着一帮人羞辱自己吗——玉京想着,没有理会一桌子人的冷嘲热讽。
“几位爷,吃点儿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别急啊,你这小破孩,离了千家,过成这样,还真是……”
“我已不是千家的奴仆,也不是千公子的侍童。请问几位爷,要吃些什么?要是不吃的话,我还要去听其他桌儿的吩咐。”
“呦,你这什么态度!还敢顶嘴!千重,你这小跟班的脾性可不小。”
“是啊,”千重应道,“确实不小,一身傲骨。”说话时,他的视线从未离开那少年。
“臭小子,没人教过你规矩礼数吗?”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样的,多半是有爹生没娘养的,才……”
话音未落,一记重拳向那人砸过去,那人的嘴角瞬间开裂,不停淌出血来。
众人被这动静吓坏了,停下碗筷忙退到一旁,玉京则瞪着一双大眼愣在原地。
“千重你做什么!”那被打之人坐在地上凶厉道。
“做什么?看不出来吗?打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不会说话,我帮你。”
同行的混玩也呆住,“千重,你这什么意思?大家都是好兄弟……”
“好兄弟?”千重一个个望过他们,“今儿个叫你们过来,便是叫你们知道,从今儿个起,小爷不再当混玩!”
“你是要同我们决裂吗!”
“说得对!老子就是要和你们决裂!今儿个起,小爷我要修身养性,认真读书,不再同你们厮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