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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沈富脸上掠过一丝不快，喉头处生理反应似的哽了一下，接着又从壶中倒出那仅有的一点水。

小和尚又是一干而尽。

&ldo;妈的！&rdo;沈富看着朱重八那脸上天花留下的痕迹，心里不由得骂了一声，接着将朱重八手中的碗接过，放在了桌上。

老妇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她缓缓站起，走至草棚内，接着端出一只青花瓷盆盛着的剩菜汤来递给沈富：&ldo;哦，这位年轻人，你一口水也没喝上，喝点这些剩菜汤吧！&rdo;说着她倒是歉意地补充了一句：&ldo;我一个孤老婆子，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吃。&rdo;

&ldo;老人家，真太谢谢你了！&rdo;沈富接过，接着将菜汤倒一半到朱元璋手中的瓦罐内。

&ldo;唉，看你们也都是七尺高的大男人！&rdo;

沈富和朱元璋看着汤里的剩菜，都低下了头。

&ldo;喝吧，我老婆子说话不中听，只是不要嫌弃我给你盛的剩菜汤不中吃！&rdo;

&ldo;不！&rdo;沈富抬起头，接着狼吞虎咽般地喝着。喝着喝着，他慢了下来，一阵羞愧难当的感情袭上心头。接着他放下手中的盆：&ldo;老妈妈，我们这些堂堂的大男人竟向你这位老妈妈讨吃讨喝！唉！&rdo;

老妇坐下，一边依然编着柳条筐，一边说着：&ldo;快莫这么说，人么，谁没一个背时的时候啊！&rdo;老妇没说下去，在元官府的压迫下，她的境遇也够惨的。前年，她的近六十岁的老伴被官府抓去服劳役疏通漕运，死在了运河旁。去年，她那尚未成亲的儿子又被抓去戍守边关，死在了雁门塞上。一家子如今就剩下她一个人。她看见沈富在看着她，不由得抬起头：&ldo;家中就我这该死的还没死！你看我，挖野菜，编柳条筐，还不是这么挺着吗！&rdo;说着，她宽慰地笑笑：&ldo;大灾小难三六九，谁都会遇到的。&rdo;

第一章初沉商海京华梦断（6）

沈富怔怔地听着老妈妈的话，一下子像是受到了一种激励。

&ldo;老妈妈，就凭你这句话，我沈富也要再挺起来，有朝一日来报答你老人家！&rdo;

&ldo;报答？&rdo;老妇莞尔一笑，&ldo;你潦倒到这田地，只怕你爹娘老子都报答不了，喝了我这么点野菜汤，倒要来报答我？&rdo;

&ldo;不！&rdo;沈万三对着老妇拱手，&ldo;时至今日，我沈富也无以为报！只能给你老人家磕一个响头了！&rdo;说着沈富跪在地上对着老妇磕了一个响头。

&ldo;啊呀，可别磕了！&rdo;老妇连忙移身扶起沈富，&ldo;一点剩菜汤，哪里值得行这么个大礼？&rdo;

站在一旁不言语的朱重八看着老妇也拱手道：&ldo;老妈妈，我朱重八如果有朝一日有出头之日，一定不愧对淮西父老！&rdo;

&ldo;你们，都非平常之人，今后，会有福或有财的！&rdo;

老妇看着朱重八和沈富，缓缓地说。

这是一种近乎寒暄的客套，是一种对远方来客的祈祷祝愿，还是一句从他二人的气质言行出发所作的预言？这一切都不得而知！值得一说的是，这一切后来倒是都应验了。

被指说为今后会发财的沈富，此时似乎浑然不觉老妇人的客套祝愿会变成真的，他此时头脑中所想的只是别人给自己的好处。

&ldo;老妈妈，告辞了。滴水之恩，容当日后涌泉相报！只是日后，我如果还是挺不直腰杆，那我，枉为一个七尺的大男人！&rdo;沈富拱手说完，转过身，欲走。

&ldo;慢！&rdo;老妇招呼住沈富，指指朱重八说：&ldo;我说大男人，他还有个瓦罐化缘，可你沿途乞讨，连个讨饭的盆都没有。&rdo;说着，她拿起那只青花瓷盆：&ldo;这个，你带着吧，路上好用！&rdo;

沈富转身，郑重地双手接过这个送给自己的讨饭盆子，接着将盆高掣，弯下腰来施了个大礼。

&ldo;你，这是做甚？&rdo;待沈富直过身，朱重八奇怪地问。

对沈富而言，也许正是为今后从这只讨饭盆上能看到今天的挫折，从而产生一种激励的力量，这也许就是今人所谓的挫折教育吧，因此他看着朱重八，倒是充满了一种真诚：&ldo;这只盆，可是我沈富今后浮沉于商海的一只聚宝盆呢！&rdo;

&ldo;什么？聚宝盆？&rdo;

朱重八还没听懂，这时，茶摊旁的一个老汉倒领会了他的意思，走了过来。他看着沈富赞许地说：&ldo;嗬，这位年轻人，看不出，有情有义还有点胆量骨气呢！&rdo;

沈富抬起头，不知这位大爷是做什么的，一时愣住，不知说些什么：&ldo;大爷，你……&rdo;

&ldo;你呀，真好魄力呢！&rdo;

这位老汉是当地的一个小商贩，作为一个生意人，他显然极佩服沈富居然敢从江南到千里之外的皇城根儿去做生意。

沈富猛然想到在京城胡同里那一堆被践踏着的苏扇，不由得低下了头：&ldo;败军之将，何敢言勇！&rdo;

&ldo;嗬嗬，快莫这么说，做生意有赚的时候，也有蚀的时候。&rdo;说着，老汉指指旁边一只盛着些菜的筐，&ldo;我老汉做生意虽没大蚀，但也没大赚。嗬嗬，也只会做些这小本生意，粗玩艺儿！几十年了，生意我可从没做出过这方圆百里。&rdo;

沈富愣愣地看着老汉，却从他没大蚀，也没大赚的话，一下子延伸想到，要得大赚就必须经得起大蚀。嘿嘿，做生意，有蚀的时候，更会有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