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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第2页)

王琅当即便忍不住叫了一声“阿父”,而王舒像没听见一样,还呆呆坐在原位。

王琅心中不详的预感更浓,见他面前案几上有枚拆开的黑色布袋,旁边是一张捏得起皱还被打湿的信纸。

“建康来信了?”

她一边拿信,一边扫视军帐,发现一张从未在军营里见过的陌生面孔,顿时猜出缘由。

“为生者计,还请两位公子节哀。”

离两人最近的何充因为与王家有亲戚关系,主动承担了开口的责任,目光里隐藏着怜悯与同情。

王琅下意识蹙眉:“节哀?节什么哀?”

这问题让何充不忍回答,避开了她的视线。王允之从她手里抽走信纸,一目十行看完,随后咬紧牙关不说话。

从建康来的信使按捺住悲伤,向两人概括了一遍刚刚告诉王舒的消息。

建康被攻陷,皇帝与百官被挟持,庾亮撤退到寻阳与温峤汇合,发布太后手诏讨伐逆贼,但太后本人已于建康甍逝,城中府第房舍一概被洗劫抢掠,四处涂炭,以及……

王舒的长子王晏之在城破当日遇难,遗体已由相府代为收拾,安葬在琅邪王氏位于象山的家族墓地。

王琅蹙眉听完,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这段时间建康传来的假消息太多了,大部分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

“庾亮不是没有与苏峻军正面交战就到寻阳与温峤顺利会合了吗?阿兄是他的参军,怎么会有事。”

她这番话语天真到有些无知,但由她这样一个明净纯粹的少年人说来,顿时激发了满座士人的羞愧之心,以至于没人发现她直呼庾亮之名。

传信人在她清澈的目光下有些退缩,呐呐道:“庾公之子也于城陷日遇害。”

“那他为什么还、”

话没说完,衣袖被人猛地扯了一下,王琅瞬间警醒,红着眼眶硬生生将“活着”两个字咽了回去。

她用余光去瞥扯她衣袖的王允之,发现王允之眼睛亮得惊人,脸色却苍白得可怕,于是她暂时忘了自己的悲伤和愤怒,转而担心起他的情况。

仅以小家内部论,王琅的父母、兄长都是感情相对内敛的类型,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因此悲讯传来,看上去似乎是王琅反应最激烈,哀痛最深。

但其实王琅与王晏之相处的时间很少,性情也不投契,感情并不算很亲厚。

而王舒一共只有二子一女,王晏之是他的长子。王舒第一次为人父的喜悦来源于王晏之,他看着他从襁褓中的婴儿一点点长成明理懂事的青年,教导他士人立足所需要的德行与学识,给他留下即使平庸无能也可以过得衣食无忧的荫产,想象着他日后会为他扶棺送终,燃纸上香,让他不至于成为没人记得、没人祭祀的孤魂野鬼,结果人到晚年,痛失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心情之悲痛可想而知。

王允之与王琅感情最好,但王琅毕竟生的晚,在王允之的童年,是王晏之既当父亲又当兄长,代替常年外放的王舒关怀他、照顾他。

王琅心里清楚,王允之看似性格冷淡,少与人交往,却不是冷心冷情的性子。恰恰相反,他对所爱之人用情极深,因为承受不了所爱之人的离去,才将自己的爱限制在极少数人之内。

尽管两个人看上去都还能克制住感情,可两人的实际情况无疑比王琅危险得多。

王琅很担心两人会悲痛过度,因为类似的事情在魏晋屡见不鲜,常有亲爱之人一亡俱亡的情形发生。

比如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王献之自幼感情好,后来两个人都生病,弟弟王献之病重先死,家人不敢告诉王徽之,但王徽之因为收不到弟弟的消息意识到不好,于是去王献之家奔丧。他去的时候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悲伤的神色,可到了王献之家,看到王献之过去喜爱的琴,情绪再也不能控制,悲痛到了极点,仅仅撑了一个月也随之去世了。

王琅担心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父亲和兄长身上,当机立断扶住父亲,向周围属官道歉:“家父身体不适,若无紧急军务,请诸公明日再来。”

王舒习惯性地要推辞,但刚一张口,还发不出声音,眼泪就先从眼眶流了下来,怎么止也止不住。王琅这时候是真的害怕了,她用力握了握王允之的手,拉着他一起把父亲扶到内室。

两晋祸乱死丧之事极多,很多人家中常备安神助眠的药物,王家也不例外。

王琅自己从茶壶里倒了热水,吹温之后喂他服下每年重新炮制的丸剂,又让仆从点燃能够宁神的香料,好不容易看他睡了,算是松了口气。刚合上床帐,没走两步,她想起一事,转头吩咐仆从在室内加一张矮榻,方便晚上就近侍奉,自己又拉王允之到偏室矮榻坐下。

除了王舒,王允之的精神状态也让人担忧,更别提王允之自从看完信到现在一语不发,王琅甚至疑心他的状态比王舒更差,于是没有坐到他对面,而是与他并膝坐在同一张苇席上,就像兄妹俩小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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