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裘先生有约。”兰瑾被拦在门外,想敲门的手还举着,仍好脾气地解释。
这画舫又大又稳,在湖中央稳稳停住,够有派头的,行事浮夸,这魔头死过一轮后倒是变了些。兰瑾笑着摇摇头,看那拦着他的小厮,小厮面无表情,只伸手挡着他,兰瑾知这魔头素来心狠,手下没几个完整的人,这小厮估计也缺了魂魄心智,只徒有一副皮囊罢了。兰瑾身为国师,禁术知不少,可有些时候还要反过来向魔头讨教,当真丢人。
小厮一言不发。离得近了,兰瑾却听到那房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不可以杀人……”
“为什么不可以?明明是他们先欺负我!”
厢房收拾得干净,三面通风,船中空间宽敞,湖面风平浪静,人在船上如履平地。那么大一个房间,黎宁却只与许茂贴在一起,他窝在许茂怀里,撅着嘴,气鼓鼓又倔强地瞪着许茂。好不容易说服许茂出来游玩一番,黎宁前些日子闭关修炼好些天,现在逮着机会赶紧粘在许茂身上,是一刻都不愿离开,在自己的船上他没戴面具面纱,与许茂穿着同样款式的白色衣服,用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在强词夺理。
许茂叹一口气,这世上有谁敢欺负黎宁:“没有人会欺负你。”
哪知黎宁就红了眼眶:“怎么没有?”他吸吸鼻子,又要开始哭:“茂茂就欺负我!”
许茂愣了愣:“那你要杀了我吗?”
小厮突然让开了,兰瑾反倒手足无措了起来,不确定这是不是魔头的意思,可他现在不敲门反而像是胆小鬼,于是便硬着头皮敲了门。
门内的说话声都停止了,兰瑾摸不透里面什么情况,见那门半掩不掩,干脆推门而入,就在门开的瞬间,那小厮剜他一眼,眼中闪过些不易察觉的恨意,开口了:
“是黎先生。”
原来是个有正常神智的人。
兰瑾一扭头,就见那大得离谱的饭桌旁坐着两人,魔头跨坐在一个他没见过的男人腿上与那人拥吻,亲得啧啧有声,似是无知无觉他进门来,另一人却更为警觉,见兰瑾进门便顿了顿,察觉到兰瑾向他们投来目光,当下一把把魔头推开,而魔头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竟然直直往后倒去,后脑勺磕到那桌边,哐的一声。
哪怕并非武林高手,兰瑾还是看得出来,魔头怎么可能稳不住身形,分明就是故意要磕到的,他心中觉得好笑,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好端着一副微笑的脸,站在原地等魔头演完。
果不其然,推开魔头的那人一看魔头磕到了脑袋,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兰瑾见他脸上满是心疼,心比口快,一把捞过魔头就搂进怀里,又放轻动作去撩开魔头的长发,见头皮上没有大碍,才亲着魔头的发旋,小声道歉,像初为人母的少妇一般动作生疏地轻轻颠着怀里的人,又怕那魔头心有余悸,大手轻拍对方的背,还伸手温柔地扭过魔头的脸,揩掉对方的泪痕:“阿宁,痛不痛,我不是故意的。”
“还说没有欺负我……”黎宁两手揪着许茂的衣襟,猛一吸鼻子,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好久没受那么重的伤,磕了那一下磕得他头都晕晕的,早知道就控制一下力度,雷声大雨点小即可。可看许茂紧张地伸手护着他的后脑勺,那温暖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又让他整个人都舒爽极了,只想眯着眼窝在许茂怀里打盹,又不愿放弃清醒着与许茂相处的时光,他盯着许茂看:“茂茂总当我是个大坏蛋,明明茂茂想杀我就杀了,我却连多肏茂茂一次都不舍得。”
许茂的脸嘭一下红个彻底,他不好意思地扫了兰瑾一眼,兰瑾也尽职尽责当个物件,全当看不见这两人黏糊糊。估计那高大的男子便是传言中魔头寻得的心头肉罢,他看了看这二人,脸上也露出些羡慕来,但没关系,兰瑾安慰自己,他要的东西已经凑齐了,只剩最后一环,只要得了这些,很快他也能拥有他想要的。
“茂茂为什么不看我?”黎宁那哭声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滑到地上去打滚,许茂赶紧把他抱住,想让他别再说了,哪想黎宁越说越离谱,从控诉许茂嫌弃他长得不好看了,到指责许茂爽得喷尿却还是不让他再做一次,明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一点都不影响说话。
许茂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红得发黑,他赶紧把黎宁捂到胸前,小声说道:“别、别说了,阿宁!”他怕黎宁的后脑勺还在痛,也不敢用力:“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咬咬牙说了出来,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黎宁还在小声啜泣,脸却埋在许茂胸前不动了,两只手也从许茂的衣襟移到许茂的胸口,熟练地抓着那两块肌肉。良久,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向许茂求证:“真的吗?”
许茂满脸通红,僵硬地点了个头:“嗯。”他说道,又放软了声音:“你的客人到了,还痛吗?”
黎宁此时仿佛大梦初醒,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兰瑾,才调转位置重新坐回许茂大腿上,他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许茂,声音小得仿佛刚出生的小猫:“痛。”
兰瑾遵循魔头的指示坐在了他们的对面,刚落座,门外就进来一个丫鬟,给他摆好了餐具,倒上了温度适合入口的茶,又退了出去。
“国师最近功力见长,进门本座都没发觉。”黎宁微微仰着头,享受许茂给他揉后脑勺的服务。他拿过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许茂便伸手接过他喝剩的茶水一饮而尽。
兰瑾暗地翻个白眼,这魔头当着他面还演什么,不过许久未见,魔头这张绝色的脸倒没因为死过一次就变了样,看起来反倒滋润得很,唇红齿白,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光彩照人,怕不是练了什么采阴补阳的邪功。只可惜魔头虽美,却并非世间!”
许茂因黎宁这变脸速度愣了一瞬:“啊?”
“首先,我已经嫁给茂茂了,以后也是明心观的人了。”黎宁幼稚地掰着手指:“茂茂是我的夫君,我便是茂茂的妻子,我们可不只是兄弟了!茂茂不可以再娶,不可以朝三暮四,更不可以因为这个理由休我!”他气鼓鼓地,仿佛已经看到了许茂抛弃自己和别人拜堂成亲的样子:“什么弟弟妹妹通通不许有!只能有我一个!”
刚才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许茂哭笑不得:“阿宁,你在想什么啊?”
“快答应我!”黎宁一副毫无安全感的样子,见许茂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气得又要掉眼泪:“呜呜呜,茂茂和我一起拜过天地拜过高堂了,上天和茂茂的师父都看着的,茂茂不可以辜负我!”
“好好好。”许茂见他哭了就心疼,赶紧替他擦眼泪,怕他哭瞎自己:“阿宁,我就你一个。”
黎宁听了答应本破涕为笑,一听后面的那句话脸色一沉,只管撒泼了:“我不管!那新来的丫鬟分明就是对茂茂别有心思!茂茂不许喜欢她!明明我比她漂亮多了!她在床上有我那么能干吗?茂茂也会在她身下爽得抽搐吗?”
眼看黎宁越说越离谱,许茂脸都红了,他赶紧把黎宁摁回自己怀中,认认真真地答应了,又解释:“那丫鬟刚来不到半月,又急于表现,这才行事冲动。”
黎宁一听,好哇,许茂竟然还替她解释,这不是郎有情妾有意是什么?他气得胸口发疼,心里默默盘算着要怎么收拾那个不懂事的丫鬟,又听得许茂继续说:
“阿宁若是不喜欢,让阿宣把她调到厨房就是了。”世道那么乱,许茂还是不忍心把人赶走,只让她调去厨房干些杂活,远离黎宁也能保住性命,他连那丫鬟长什么样都记不清,又怎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哼。”黎宁的气这才消了点,他看着许茂,再一次强调:“茂茂只能有我一个,只能担心我,记挂我,只可以喜欢我。”
“嗯。”许茂温柔地笑了:“只有你一个。”
地伸进衣内,紧贴着许茂裸露的皮肤。
听着许茂有力的心跳声,黎宁十分满足,他脸贴着许茂的胸,闭上了眼,不需要安神香,此刻他也觉得心安。
如果不是一年前他去找钱若宁麻烦的时候不小心被许茂撞见,许茂也不会到要使用安神香的地步……这香本就微毒,尽管不成瘾,大部分人也只用作医疗用途,黎宁自己走的邪门歪道,别人成仙他成魔,对这些东西自然免疫,而许茂却只是个一般人,用得多便要想法子解毒。黎宁是越想越生气,环着许茂腰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