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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ldo;哈，&rdo;酒保说了句，仿佛已经摸透我的底细。&ldo;谁不是这样?&rdo;说完将酒杯利落一甩，放到水龙头底下。

我和萝西&iddot;戴利最后一次约会是星期五，&ldo;启程时刻&rdo;前九天。那天傍晚，镇上寒风刺骨，人潮汹涌，圣诞灯火全都点燃，购物民众匆匆忙忙，路旁小贩兜售着五张一镑的包装纸。我对圣诞节没什么好感‐‐老妈的疯狂每年都在圣诞晚餐达到最高潮，老爸的酒瘾也是，最后总有东西砸碎，总有不止一个人落泪。

但那一年，一切感觉沉闷又不真实，在迷人与不祥的边缘摆荡。头发闪亮的私立学校女学生慈善演唱《普世欢腾》，感觉太过沉静，表情太过茫然;小孩鼻子贴着史威兹糖果店的橱窗，注视橱窗里的童话场景，感觉太沉迷于缤纷的颜色与旋律。我一手插在德国军大衣口袋穿越人群。那一天，是我最不希望被抢劫的一天。

我和萝西总是约在皮尔斯街的欧尼尔酒吧。它是三一学院的学生酒吧，这意味着混蛋密度偏高，但我们很低调，也不可能遇到熟人。戴利夫妇以为萝西和她朋友出门了，我家人也根本不管我的死活。欧尼尔很大，但那天很快便被人挤满了，漫布着热气、香烟与笑声。不过，凭着那一头奔放的红发，我一眼就找到了萝西。她正靠着吧台和酒保说话，逗得他咧嘴直笑。等她付钱买好啤酒，我已经在隐密的角落找到一张空桌。

&ldo;色坯，&rdo;她将两杯酒放在桌上，脑袋朝后比了比聚在吧台窃笑的一群学生。&ldo;趁我弯腰时偷看我的胸部。&rdo;

&ldo;是哪一个?&rdo;

我已经起身，但萝西瞪我一眼，将酒杯推到我面前。&ldo;给我坐好，喝你的酒，我自己会解决他，&rdo;她说，随即绕过来坐在我身边，和我大腿贴着大腿，&ldo;那边那个家伙，你看。&rdo;

那小子穿着橄榄球衣，看不到脖子，两手摇摇晃晃抓满酒杯离开吧台。萝西挥手招回他的注意，接着倾身向前，将舌尖卷成小圈凑到酒杯边。橄榄球小子看得瞳目结舌，双脚一不留神绊到高脚凳，手里一半的酒杯砸到某人背上。萝西朝他一比中指，之后便将他抛在脑后，对我说：&ldo;搞定。你买到了吗?&rdo;

我伸手到椅背上的外套里捞出信封（挂在那儿我才能时刻盯着），抽出两张票放在破破烂烂的木桌上说：&ldo;喏，在这里。&rdo;邓莱里往霍利黑德，出发时间早上六点三十分，十二月十六日星期日。请于出发前三十分钟上船。

看到船票，我的肾上激素又开始急遽分泌。萝西轻笑一声，有点喘不过气。

我说：&ldo;我觉得搭早班船比较好。我们可以坐夜船，但晚上比较难打包行李，也比较难走人。搭早班船的话，只要有机会，我们周日晚上就能先到码头，在那里等船来，对吧?&rdo;

&ldo;天哪，&rdo;萝西过了半晌才说，仍然呼吸困难。&ldo;老天，我觉得我们应该‐‐&rdo;她用手臂遮住船票，不让隔壁桌的人看见。&ldo;你知道吗?&rdo;

我和她十指交缠。&ldo;我们在这里不用怕，从来没见到认识的人，不是吗?&rdo;

&ldo;这里还是都柏林，除非离开邓莱里，否则我不会放心的。把票收起来，好吗?&rdo;

我做了个鬼脸。&ldo;可以给你保管吗?我老妈会搜我们的东西。&rdo;

萝西咧嘴微笑。&ldo;我想也是。要是我爸搜我东西，我也一点不意外。不过，他不会碰内衣抽屉。把票给我。&rdo;她小心翼翼拿起船票，仿佛那是蕾丝做的。然后收进信封，塞到牛仔外套口袋里。她手指停在胸前片刻。&ldo;哇，再过九天就……&rdo;

&ldo;再过九天，&rdo;我举起酒杯说，&ldo;敬你和我和我们的新生活。&rdo;

我们碰杯，各自喝了一口啤酒，我吻她。酒很棒，酒吧里的温暖让我走过镇上的双脚不再冰冷，墙上裱框相片挂着亮片，邻桌一票学生曝出微醺的哄笑。我应该是酒吧里最幸福的人，但我依然感觉那个夜晚夹带着一丝不祥，有如转眼就会化成灾厄的闪亮美梦。我放开萝西，生怕自己太过用力，反而伤了她。

&ldo;我们必须得很晚才能碰面，&rdo;萝西又喝了一口啤酒，膝盖搭上我的膝盖说，&ldo;半夜，甚至更晚。我老爸十一点才会上床，我必须再待一会儿，等他睡着。&rdo;

&ldo;星期天的话，我家十点半就躺平了。谢伊偶尔会晚归，不过只要别碰巧撞上他进门就好，没问题的。就算撞上了，他也不会拦我，反而更乐。&rdo;萝西眉毛一挑，又喝了一口啤酒。我说：&ldo;我半夜左右出门，你可以晚一点再出来，没关系。&rdo;

萝西点点头说：&ldo;不会太晚，但到时就没末班公交车了，你打算走到邓莱里?&rdo;

&ldo;扛着行李不可能。就算真的走到，双脚也都废了。我们得搭出租车。&rdo;

萝西露出&ldo;了不起&rdo;的眼神，但只有一半是装出来的。&ldo;哦啦啦!&rdo;

我咧嘴微笑，手指勾着她一绺鬈发。&ldo;我这星期还有两三份工可打，钱不是问题。我的女人一定要享受最好的。我很想租豪华礼车，不过还得等一等。或许挑你生日，如何?&rdo;

她对我微笑，但笑得漫不经心。她没心情胡闹。&ldo;约在十六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