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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第1页）

她侍奉皇帝日久，自然也曾亲眼见过富察皇后的一双麟儿。

永琏幼时就是如今福康安这个模样，还未满周岁就已经是强健非常，眼珠儿乌黑明亮，便可知其日后必是明锐智慧。

如此血脉相连，她也难怪皇帝不掩其对福康安的偏爱。

纯懿并未表现出对儿子的亲近。她只就着乳母的手点了点福康安的额头与脸颊，随后伸手接过福康安抱在怀里哄了哄。

小孩子对她耳朵上戴的那对墨玉坠子很感兴趣，伸出胖乎乎的小肉手抓了几下。

纯懿正好想要抱着福康安调整姿势，整个人稍微往后坐了坐，便是使得耳坠一阵摇晃。

小孩子见着坠子在他视线里晃来晃去，心有激烈好奇，抓的时候没有控制力度，他牢牢握住了坠子，可是又顺势扯了一下，生生拉扯到了纯懿耳垂上的口子，便引得她低低嘶了一声后立马偏头躲开。

那拉皇后见此变故，不由得轻呼一声，捂着胸口让乳母快快把福康安抱开。

&ldo;去传太医来看看，本宫瞧着可是见血了？&rdo;

纯懿手指轻轻捻住耳垂，快速地按压使得血珠止住，她收手看了一下指尖，稍微沾着一点血迹：&ldo;不必惊动太医了，娘娘，妾身无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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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皇后临别时又允准纯懿去见舒妃。

舒妃如今得了永瑆这个养子在身边，更添柔肠慈心，她热情地招待了纯懿。

&ldo;昔时吾只觉得自在日子离得那样远，以为只能在少时旧梦中重温了。可千回百转，已失之物仿佛又再复得，内心唯有万般感激神明赐福。&rdo;舒妃与纯懿同坐在廊下，亲手煮清茗，亦温粥一瓮。

永瑆在院子里畅快乱跑，深色宽袍是轻薄质地，在这样微凉的天气里，寻常人家的孩子倒还不会穿得这样单薄。

乳母及侍婢跟在他身后，隔开一段距离不敢贸然上前拦他。

纯懿的视线落在永瑆的身上，不由得想起好多个月前这孩子还是被乳母抱着跟在嘉贵妃身后，那时候他尚不会走路，却已是虎头虎脑生得聪明伶俐。

彼时纯懿就觉得这孩子生得好，只是念着是嘉贵妃的孩子，倒也并未有亲近之意。

可是造化弄人，如今这孩子莫名成了舒妃的养子，倒与她一下子拉近了关系。

&ldo;嘉贵妃可还好？&rdo;纯懿抽出丝帕捏在手里，稍稍拨弄了几下上面垂坠的流苏，&ldo;吾听闻她久在病榻间盘桓，却不知究竟是什么疾病折磨着她。&rdo;

&ldo;吾亦没有心思去打听。宫里人都冷眼看着。而这个节骨眼儿上皇上金口玉言把永瑆交给我来抚养，倒比起她的病事来更值得人深究。&rdo;舒妃清淡地说，&ldo;我已决定要好好抚养永瑆，往日已逝之事再难挽回，眼前人更值得用心珍惜。&rdo;

&ldo;不是移情？&rdo;

&ldo;不是移情。&rdo;舒妃语气斩钉截铁。

&ldo;你如今有能力护他周全。&rdo;

&ldo;幸得太后庇佑。&rdo;

&ldo;如今你看开许多。&rdo;纯懿偏头看着舒妃，下结论。

舒妃轻笑几声，自是婉转动听：&ldo;不过是糊涂任性的年轻时光漫长了些而已。倘若我能再早几年明白这些道理，是不是就能留住我的儿子？嗯？我算是姐妹几个中，最晚熟的那个吧。&rdo;

&ldo;幺儿都是如此。&rdo;纯懿温柔地答复，&ldo;这是家中长辈与兄姊特意给幺儿留出的柔情，是亲族之爱。娘娘不要觉得是什么不好的事情。&rdo;

&ldo;所以你要让你家幺儿福康安在太后身边长大吗？只怕太后会把这孩子宠得更加厉害。&rdo;舒妃弯着眉眼柔声细语，&ldo;就连皇上也待福康安极好。纵然从前他就对福灵安与福隆安好，可到底还更多是君臣之间、远亲之间的关系。可如今我偶尔见着皇上在太后处与福康安相处，恍惚间觉得像是寻常父子叔侄‐‐并无威严刻板，更多细腻入微。&rdo;

纯懿执起湿帕子从炭炉上取了茶壶下来，斟倒两杯茶水，与舒妃分饮。

&ldo;当年他还是宝亲王的时候，有太多眼光凝在他身上，有太多事情绊在他身上，叫他难以分心去做慈父。而他成为帝王，当年以阿玛的身份真心疼爱过的孩子，或是夭折，或是离心，或是长大‐‐后来再添的这些孩子，他看着他们，却再难去寻回当年的那份真诚简朴。&rdo;纯懿是局外人，觉得自己看得明白。

&ldo;可福康安也有长大的一天。皇上不可能疼爱臣下的孩子甚于自己的皇子。&rdo;舒妃不解，&ldo;福康安在内廷，最多长到十多岁，就不可能再得到太后的庇护了。往后，他自幼长在紫禁城内，只会平白给人嫉恨防备的理由。那时候，要怎么办呢？&rdo;

&ldo;他是富察家的孩子，不会永远长在温室中。军队才是青年时期他该去的地方。他会潜藏在最平凡的行伍中，学着同袍的模样，从底层拼杀历炼‐‐任何华服之下的目光能够注意到这个无名氏之前，他就会用赫赫战功去为自己挣得说话的地位。&rdo;

纯懿的话虽声音轻缓，却充满力量，舒妃听着她的声音，仿佛也能看见那个在血泪中爬起来的穿盔甲的年轻人。

&ldo;在皇帝想要扮演慈父角色的时候，他就是最漂亮聪颖的孩子；在皇帝需要为国开疆扩土的将领的时候，他就是最勇猛忠诚的巴图鲁‐‐这就是我的福康安要走的道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