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可能是个误会,也绝不会是个玩笑。顾橙从不拿这种事开玩笑。况且他真的能够心安理得地对自己说这就是顾橙开的一个玩笑吗?
“那天您在赵局那里听到的事……”顾橙脚后跟磨着路沿石,却像是在磋磨着自己的心一样,“都是真的,很多年了,我一直都喜欢您。”
她以为她能够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但话到了嘴边才发觉是想象不到地重如千斤,她强硬地让自己的眼睛直视着李达康,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但李达康也只是皱了眉,像以往聆听工作时那样,虽然严肃却也显得普通。
但其实李达康的内心并不平静,顾橙既没有激动,也没有用多么热烈的辞藻来描述自己的爱意,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份他承受不起的沉重。李达康对上她的眼睛,就像那个夜里一样,那眼里的缱绻婉转像起了波澜的湖水,温柔的似要把他淹没。
但他收受不起这份深情,也从没想过要接受。
“你今年多少岁?”李达康问。
“……二十八。”
“那你知道我多大年纪吗?”李达康接着说,“五十三。”
“我大了你二十五,快是你的一倍了。”
顾橙脸色渐白,强撑着辩驳,“我马上就过生日了,那就是二十九,而且按照虚岁算的话我已经是三十了。”
“两岁,二十五和二十三”,李达康摇摇头,“没差别。”
“我不介意的。”她不该说出这句话,她知道李达康接下来会说什么,但她没有办法,李达康给她下了个套,硬要她往里面钻,她丝毫没有办法。
“可我介意!”李达康疾言厉色起来,“你才多大,比我小了有二十多岁,你喜欢我?让旁人听听,他们会怎么想你,啊。你还想不想在省委干了!”
“好,你不为自己想,你为我想想,我怎么办,我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老了老了,晚节不保?”
李达康一下子找到她的痛处狠狠戳下去,她是可以不考虑自己,但却没有办法不考虑他。
那是她的心头肉,碰不得摸不得。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整个人像是踩在摇摇欲坠的阁楼,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顾橙,你还年轻,你只是还没分辨出好感和真正的喜欢,一时犯错也没有什么,你有大好前途,我和省委都很看重你。”李达康的声音缓和下来,就像个长者劝解犯错的小辈那样,极力地想把她往正道上拉。
李达康说得冠冕堂皇,一副真心真意的样子,其实在心底嘲讽自己,他自己的感情生活都一团糟,怎么有资格妄加评论他人的感情是不是“犯错”。
他在误导她,好教她不要执迷于他,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不可能的。说他狠心也好,虚伪也罢,他既然不会接受这份感情,自然不能再让顾橙把精力放在他这儿,还是早早断了吧。
她在悬崖边站稳脚跟,嗤笑一声,“您不愧是玩弄人心的好手,我今天才领略到。”
“要是您几句话就能打退我,不显得我情薄了吗?”
李达康心里恼火,为她的“不知好歹”。他看不清楚,以前那么乖巧的人怎么这么桀骜。他压着火气道,“你怎么不明白,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干什么一颗心掉在我这里,你指望我会回应你吗,我为什么会回应你!”
“我很明白。”顾橙凑近前,闻着李达康周身的烟草味,李达康退后一步和她拉开距离。
“我很明白。”她强调一遍,“我是个成年人,我会分析利弊。我喜欢您时,您有家室,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任谁知道,都会害了您也害了我;您和夫人感情不和的时候,我还喜欢您,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我怕别人误解了您和夫人的婚姻……”
“到了现在,我还是喜欢您,但仍然不敢让人知道,因为身份、地位、年纪统统不对等,人言可畏,我都明白。”
少失怙恃,风言风语从也没有顾忌她还是个孩子。在国外留学,即便她没做任何事,说她靠着一张脸勾引的也大有人在。
“但您猜我最怕什么?”她自问自答,“我最怕您知道,因为根本没有希望,我还会失去您。”顾橙有些哆嗦分不清是冷得还是激动得,她不知道怎么来的胆子,凑近他手腕,握着他的衣袖,嘴抿着那根烟也吸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刺激的她想流泪。
李达康被她的大胆吓了一跳,慌忙甩开她,把手上的烟掐了扔掉。顾橙却倚在路边冷眼瞧着,好像她什么事也没做,好像她并不爱眼前的这个男人。
“您别想太多,若不是赵东来,我也不准备告诉您,我先前从没想过需要您的回应,现在一样,我今晚的目的只是想告诉您,我喜欢您,真真切切,也不是什么利益的驱使,您可别看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