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砜讶然:“真的?”
“我还会唱呢。”靳岄摇头晃脑,“游侠久盛名,叱咤风云,轻裘锦带,结交投分,只恨那不知倦东风,累我落这黑风洞中……”
火光一亮,那几片叶子终于燃烧起来。
两人把燃烧的叶子推到引线边上,躲到一旁等着。很快便是嘭的一声,火药炸开,那洞口果真塌了一半,露出里头黑魆魆的一个坑洞。靳岄往里扔了一把火,见火光不灭,才放下心往里走。
坑洞颇深,但有人修筑了简单的石阶,狭窄难行。石阶只有十几级,走完便是平地。靳岄还要抬腿,却撞上硬邦邦的东西,吓了他一跳。白兔子在暗室里东窜西窜,擦着靳岄的脚又奔了上去,这回是真的逃跑了。靳岄顾不上它,连忙举起手中燃烧的木枝,照亮这个小小的暗室。
两人齐齐吃了一惊。
暗室狭窄,长宽不过丈余,但却密密麻麻地堆满了黑色的箭矢!
“是高辛箭……”靳岄抓起一根,兴奋地大喊,“贺兰砜,是你的箭!”
这儿存放的高辛箭数量足有万枚,垒得比两人还高。贺兰砜把靳岄往后拉了拉,以免箭矢落下让他受伤。靳岄却为自己发现了这处秘密而兴奋不已,他举着火左右照亮,看见石阶下方还有个巴掌大的小铁箱。
铁箱没有锁,拿起来能听见里头东西空落落的撞击声。靳岄伸直手臂:“这里头说不定有暗器。”
贺兰砜:“我来。”
话音未落,靳岄已经挑开箱盖。里头只有一块拳头大小的乳白色玉片,形状不规则,此外并无任何东西。
那玉实则是半块血玉,但血色寥落,在乳色玉身上显出几缕血丝般的痕迹。
贺兰砜拿起一支高辛箭,在手中转了转。他想到方才靳岄打火的样子。
抓起几支箭矢放进箭囊,他顺手将那块玉片也抄进怀中,催促靳岄离开。两人仍旧用石块把洞口堵上,靳岄神秘地低语:“这是高辛族的秘密兵器库?”
“不知道。”贺兰砜道,“但存放得这样简陋,估计事发仓促。”
“你不再仔细多看几眼么?”靳岄问,“万一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呢?”
“先回去。”贺兰砜的狼瞳里盈着笑,“我知道怎么点燃鹿角了。”
两人回到镇子时,岳莲楼和朱夜已经坐在地上,吆五喝六地划拳。朱夜还不熟悉这新学的技艺,岳莲楼赢了又赢,她喝得已经有些醉了。岳莲楼见两人走近,朝靳岄伸出手,装作撒娇:“我也要跟靳岄拖小手。”
靳岄连忙松开和贺兰砜相握的手,啪地在岳莲楼掌中打了一下。岳莲楼反应何等迅速,在他抽离之前抓住他手指,笑道:“再打几下,哥哥喜欢疼。”
贺兰砜问朱夜:“点燃鹿角,不能用火?”
朱夜醉脸酡红,无声点头。
“鹿角是铁做的,怎么烧得起来?”
“鹿角内藏有火料,且鹿角不是密封的,留有缝隙。”朱夜忽然看到他箭囊中的高辛箭,酒意清醒了大半,“你哪儿来这么多的高辛箭?”
贺兰砜想了想:“发现了江湖上藏宝的密室。”
朱夜:“???”
贺兰砜抬头四望,转身往酒铺后方的山脊走去。他走到一半儿又折回朱夜面前,冲她伸出手:“朱夜,我要借你的擒月弓一用。”
朱夜没答应:“你自己有弓。”
贺兰砜:“这一把不行,射不了那么远。”
朱夜把琴拆了,重新装成一把乌金色大弓。靳岄这回靠得很近,把她拆弓、装弓的手法看得一清二楚。琴身拆做三段,三段又各有连接之处,大弓看起来沉重,拿在手中重量却十分合适。琴身拆卸后,琴弦便藏进了弓中,而原本藏于琴身的一根弓弦被拉出来,弓弦两端系在两个圆环上,圆环扣入弓身两侧的凹槽,一把完整的弓便成型了。
这一套拆卸、组装的功夫,朱夜常常做,因而十分流畅迅速。她把弓交给贺兰砜,忽然微微皱眉,笑道:“你是想用……高辛箭?”
贺兰砜“嗯”地应了。他把弓负在背上,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扭头望向遥远侧峰上那座双目半闭的鹿头。“走吧。”他对靳岄说,“我们上山。”
酒铺背靠山脊,有些地方十分陡峭,加之夜里下着小雨,山路湿滑。岳莲楼醉醺醺跳起来,抹了把脸:“我也……”
但他话没说完,靳岄已经跟着贺兰砜跑了。
岳莲楼愣在当场,半晌才嘿地一笑,对朱夜说:“你们高辛这小狼崽,把我的小将军拐跑了。”
贺兰砜和靳岄爬上山脊,又一路往上,直到寻见一处狭窄平坦的地方才停下。这儿可笔直望见侧峰的鹿头,及侧峰之下烧得火红的土地。
酒铺和镇子里的人都三三两两走了出来,等待贺兰砜点亮鹿头。嘲讽的笑声隐隐传来,雨已经停了,薄薄的云还未彻底散去,鹿头周围被炽热土地烘化的水汽氤氲如轻烟,如稠雾。
半个硕大的月亮在云后露了脸,鹿头被照得雪亮,双眸半闭,似有佛相。
贺兰砜先抓起自己的弓试了试,摇摇头。“还是得大弓才有力。”他喃喃道,“我从没试过射这么远……”
他把两枚高辛箭搭在弓上,将擒月弓横放,两支箭矢笔直指向鹿头上的两杈鹿角,有力双臂拉开弓弦,双腿咬定地面,背脊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