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山日常(四十五)
最近星枝老觉着睡得不踏实,总是半睡半醒时魇着,时常便是醒了便是好几个时辰无法入眠,只能盯着漆黑的帐子发呆到天亮。
每每如此,次日早晨琮泽来送汤药时看到她的黑眼圈吓了一跳,疑惑道:“怎么你似乎一夜未睡……”
谢大牙坐在床尾啃着苹果,鲜甜的果肉塞满嘴,含糊不清替她答道:“哦,她那是睡不安稳。”
琮泽行至星枝面前,也不顾她的反对,将药给其捏着鼻子灌下,她差点没被呛了好几口,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嘴里含苦,幽怨地瞪着他。
他仔细端详着她的面色,好一会儿才道:“是有些气血不足,无妨。只是睡不安稳的话得找出真凶。”说着目光瞥向一旁啃苹果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谢大牙。
听闻这话她也若有所思有意无意飘向谢大牙,而这傻丫头还在乐呵呵啃着苹果。
药效没多会儿便上来了,她半眯着眼含含糊糊道:“琮泽,丰阳城现下如何了?外边的世界如何了?我体内的她如何了?”
他扶着她躺下,掖好被角道:“你呀,先顾好腻自己吧!虽说能者多劳,智者劳心。但看着你这无智无能却总是操心这操心那的。丰阳城暂时没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如今由当朝丞相代管。而外界目前也暂时风平浪静,还没什么消息泄露。而你体内,则需好好静养才是。”
听着他这模棱两可的答复,她也无奈地撇撇嘴以示回应,困意再次袭来,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瞪瞪被“呼呼……呵呵……嗝”的声音吵醒,脑子顿时一片清明,猛地坐起来盯着罪魁祸首——睡得七歪八扭的谢大牙!
她深呼吸几口气,用唯一没伤的左手揉揉突突跳的太阳穴,可睡不着的烦躁愈发涌上来。
“呼呼呼……”
“哈……嗝……”
“吁……噗……”
寂静的深夜里,这货的鼾声异常刺耳,此起彼伏宛如山巅至谷底,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甚至依稀可见她张开的嘴里时不时迸出几个火花。
她不禁回想,是何时她开始来与自己同睡而不是滚回她自己的寝殿?又是何时这丫头染上这大叔般额恶习?
又是一阵高昂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星枝忍无可忍,伸出手捏住她的嘴巴。
嘿,她倒是厉害,竟然丝毫不被影响,动也不动,改是鼻子发出“哼哼”的呼声,心里默数着十个数,轻轻松开。
换来的是一如既往高昂的鼾声,星枝顿觉肝火郁结在胸,一脚将其踹下床,世界终于清静。
可没到半炷香的功夫,震耳欲聋的鼾声再度席卷而来。
算了算了,不管她,就当是从前修炼时野兽嘶鸣吧!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渐渐地倒也静下心来。
可打鼾者的呼噜声只会愈来愈响,就好比胸口碎大石的声音直击耳边,好比站在瀑布下的轰隆声,好比喧闹的集市叫卖声。
再度念了几遍清心咒,强压住突突跳的眉心,深吸几口浊气,却还是被这连绵不断、变化万千的鼾声影响了。
干瞪着眼瞧着逐渐天明,心中闪过一万种杀人的方法,如此血腥、如此暴力,吾乃修行之人,这样不好不好。
琮泽丑时过一点便起来修炼,此时早已煎好药来到无忧殿,推开门进去,里边的一幕看得他饶有兴味,并未出言阻拦。
只见星枝蓬乱着一头卷发,衣衫不整,双目红得像兔子般,满脸杀气,右臂缠着厚厚的纱布,左手则颤颤巍巍地举着一叶青,而剑的尖端直指着不知为何掉落在床下呼呼大睡的谢大牙,她的鼾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身下还卷着从床上连到地下的软被。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察觉到药汤快凉了才开口:“你若是尽早决心一剑刺下去,就不用等到药凉了,而这药越凉越苦。”
星枝闻言,目光含恨,最终一抛一叶青,仰天长啸:“真是命比黄连苦三分!我怎么摊上这货!”
琮泽毫不留情将药汤递给她,盯着她一口灌下,憋着个苦瓜脸,凉凉说道:“如今你休养一月有余,是时候该起来修炼灵力了,再这么躺下去,你就只会在打鼾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荒废了。”
星枝闻言立马举着那只包着层层纱布的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挑衅意味十足,似乎在说着你没看到我这受伤的手臂嘛?
琮泽上前一步,直接使劲按压着纱布下的伤臂,立马疼得她吱哇乱叫,又叫又跳的仿佛热锅上的母鸡。
而这一折腾也将睡梦中的谢大牙吵醒了,她揉揉眼不满嘟囔道:“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却在看到星枝那愤怒的兔子眼噤了声,下一秒,她的迁怒便来到:“牙牙!滚回你的寝殿去睡!日后不准来无忧殿与我同睡!”
还在打着哈欠的谢大牙完全没搞明白事情缘由,委屈道:“那不是想在你受伤时照顾你嘛,说得跟我稀得跟你同寝似的……”
说完委屈巴巴地一溜烟出了无忧殿,留下哑口无言的星枝不知从何解释,她呆呆地回头问道:“她这番做派,倒显得是我错了?”
琮泽摸摸下巴,赞同点点头:“唔,看起来确实更像一些。毕竟我一进来就看到你剑对着人小丫头,还将她骂走,你这番样子哪怕说到天边都是你没理。”
她哑口无言目瞪口呆,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被琮泽拉走了。
星枝还想反抗,却被他死死拽住拖出了无忧殿。
她一路嘟囔抱怨个不停,还时不时伸出受伤的右臂在他眼前晃荡,琮泽却是眼不见为净,无动于衷,任由她怎么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