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开,晨风中的桃花儿颤巍巍地抖落两滴露珠;微风拂面,竹林沙沙地与青草共舞。泉水叮叮咚咚地从山上跑下来,溅在池塘里,激起无数涟漪。白衣绝尘的顾良辰捧着《道德经》坐在青苔垫底的石头上,背靠桃树,面朝泉水,有点春暖花开的唯美感。不过她苦恼的声音生生破坏了这唯美的画面:“……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哼!这什么跟什么呀?光记住都这般困难了,何谈吃透?”
眼看着旭日初升,顾良辰拍拍身上不存在的露水,脚步轻盈地往前院走。转过弯就看见纪停风站在屋子门口等她了,看见她过来微弯了眉眼:“又去泉边儿读经了?悟出什么没有?”顾良辰不雅地翻个白眼儿:“别提了,但愿今天的讲师能说得浅显易懂些。”
想要入道须得悟道,师门所发的《道德经》修仙界人手一本。若只是引气入体反而不若这般困难,修炼前须得确认道心,修道修心,否则修为再高也只是半调子,在破关时很容易为心魔所惑。
纪停风轻声一笑:“快走吧,否则麦师妹和钱师弟恐怕得等急了。”
走下小泉峰便见到一男一女在争执着,顾良辰提高嗓音:“麦师妹,钱师兄!”麦时节见到顾良辰立马拉住她的手,指着钱不悔说:“我让这黑子将白衣换了,他偏不!师姐你说,他生得这般黑反而穿身白衣是不是显得更黑了?让他换衣是为他好,谁知他竟然不识好歹!”说完气汹汹地瞪着钱不悔。钱不悔看也不看她,只对着纪停风抱怨:“你见过哪个像她管得这般宽?我穿身衣裳她也要说三道四!”
顾良辰心知小女生需要哄,便道:“钱师兄自己都不在意你管他作甚?等到以后找不到道侣便知道你是为他好了。”麦时节果然由阴转晴:“就是,你就穿着白衣过上千年万年吧!”钱不悔涨红着脸:“我辈修士当以天命为先,谁要去找什么道侣?”顾良辰故作吃惊地捂住嘴:“万一我们三人都有了道侣那你怎么办?”麦时节虽然觉得现在说这话有点害羞,不过还是坚定地站在自己小伙伴这边:“我可不找黑子当道侣!”钱不悔气得说不出话来,将战火蔓延到纪停风身上:“我也不找刁婆娘当道侣!纪师兄你呢?”
三双眼睛立马转到了纪停风身上,纪停风觉得有些头大,兄弟和女人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你这身白衣是有些碍眼。”听他这么说,钱不悔瞪大了眼睛,显然不能明白在场唯一的“同性”为什么不赞同自己。顾良辰拉住纪停风的手,得意地道:“我哥哥与我想的肯定一样!”麦时节对着钱不悔做了个鬼脸:“这叫英雄所见略同!”钱不悔气得踢了路边石头一脚,石头没事,他反而捂着脚“嗷嗷”叫起来。
一行人都笑了,也不再关注钱不悔白衣的问题,叽叽喳喳地往讲经堂走。麦时节和钱不悔都是新入门的内门弟子,还没有师承,只是被分配到清和峰住着,不出意外他们便是顾良辰几个师叔的预备弟子。年纪相当,都没有引气入体,离得又近,一来二去的四人便熟了。
路上遇到听海峰的几个内门弟子,两组人便作一处走。顾良辰小小年纪便有了招蜂引蝶的潜质,听海峰一个余姓师兄老是变着法儿地送她朵花儿,送根头绳儿,惹得听海峰另一个师姐大发娇嗔。每当这个时候纪停风总是拉住顾良辰急急地往前走,理也不理身后的人。听海峰的师姐见此便酸溜溜地说:“看见没?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你就不要去丢人现眼了!”余师兄不以为然:“他们是兄妹,能有什么?”师姐讶然:“可是他们不同姓啊?”余师兄心想,这女人真笨:“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呗。”
走远的顾良辰自是不知道有人脑补出了什么,纪停风走得急,她有些跟不上,想也不想便拖住了纪停风:“太快了,我跟不上!”果然纪停风放慢了脚步,有些歉意地说:“抱歉,我听着他们说的话忒烦。”顾良辰赞同地点点头:“那个余师兄小小年纪不学好,总想着怎么骗小姑娘,可见他以后也没什么出息!”纪停风听到这话哈哈大笑,总觉得方才的愤懑一扫而空,满眼欢喜地看着顾良辰:“你说得对!这种人不值得相交。”于是两人手拉手,欢欢喜喜地去了讲经堂。
等坐稳了麦时节和钱不悔才赶来:“你们走得也太快了!”纪停风一撇脸:“还不是你们被听海峰的人缠住了。”麦时节和钱不悔面面相觑却又无话可说,他们可不像纪停风和顾良辰已有师承,可以随意对着普通内门弟子甩脸子。不过这话也不需要说,纪停风是雷灵根,顾良辰是火木双灵根,放到哪儿都是一等一的资质,他们有那个资本。
讲坛上讲师已经开始娓娓而谈,从庄生梦蝶说到张道陵白日飞升,顾良辰只看到前人的经历给后人画了一个巨大的饼,给后人留下传说与梦想的同时也带走了他们脚踏实地的能力。如今的修仙界人人都崇尚机缘与宝物,幻想着得到机会一飞冲天,反而忽略了天地法则对人类的限制,修仙既是逆天也是顺天,道法自然。
顾良辰突然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奇妙境界,周围的人声远去,人影变得模糊,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自身是清楚的。她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晨钟暮鼓声,一下一下敲击在她的心头,忽然钟声变成梵音缈缈,顾良辰听得如痴如醉,简直要跟着声音一同归去。就在这时一双温暖隐形的大手抚过自己头顶,薛氏那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要好好活下去……”然后顾良辰就醒了过来。
讲经堂里已经空了,只有纪停风还在守着她,见她醒过来欢喜道:“悟了?”
顾良辰回想着那种奇妙情形,点点头:“想来是悟了。”纪停风松一口气:“这下好了,明天咱们就可以引气入体了。”顾良辰一愣:“你也悟了?”纪停风点头:“就在昨晚,本来今天想告诉你的,谁知你从早到晚悟了一天。”顾良辰看看外面的天色,羞愧地摸摸头:“嘿嘿。”纪停风夸奖她:“讲师说了,悟道时间越长越好,说明道心稳固。”顾良辰为难地看看桌上摊着的《道德经》:“可我还没将这道德经吃透呢。”纪停风不以为意,收起书本拉起她就走:“道德经只是提供一条悟道的渠道,花草山水皆可入道,你的道又不止书中这一条。要不然你天天去泉边岂不成了无用功?”顾良辰呐呐:“我只是觉得在泉边脑子比较清醒,书里的文字可以记得牢些。”纪停风失笑:“这便是缘法。”
当晚顾良辰就开始根据讲师说的,盘腿坐在床上,五心向上,默默感受身边的灵气。不过除了夜晚微凉的空气她什么也感受不到,眼看着腰腿变得酸麻,顾良辰干脆躺倒躺平,心想:我今日才悟道,想来灵气与我的关系也不那么亲近,要是多悟几次说不得灵气就来了。想着她的气息开始变得悠远绵长,顾良辰发现一转眼自己又进入了那个玄妙的境界里,不过这次没有声音,只有五光十色的光团儿围着自己。
她好奇地碰了碰身边那个金色光团,发现光团好似吓到了般往后退了退,顾良辰找到了乐趣,开始不断地触碰身边的光团。直到碰到了个绿色光团,光团没退反而噗嗤一下消失在自己的手指尖上。顾良辰越发好奇,乐此不疲地将围绕的光团碰了个遍,发现只有红色和绿色光团消失,其他光团都不理自己。转念她就想到了自己的灵根,看来这些光团就是灵气,红色光团和绿色光团就是自己可以吸收的火灵气和木灵气了。
顾良辰满足了,看来引气入体已经完成了,可以睡觉了,就将那些其他颜色的光团吹开。这时候顾良辰突然看见一个灰色的光团突然消失在了自己颈间,她连忙扒开衣领查看,就见原本不甚显眼的玉佩正在一个接着一个吞吃灰色光团。等它吃够了顾良辰仿佛听到它打了个饱嗝,突然就见玉佩慢慢缩小,化作一个灰色的印记粘在自己皮肤上。顾良辰被吓醒了。
她坐起身来扒开衣领一看,果然不见玉佩只有那个小灰斑,她摸摸又揉揉,灰斑就跟长在她皮肤上了似的。一想到有块玉佩在自己血肉里,顾良辰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她又想到了那些传说中的随身空间,难道这玉佩还是个宝贝?顾良辰想了想便放开了,等到自己可以内视后就能看了嘛。这般想着顾良辰觉得心神一松,瞬间就沉入到黑甜的梦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