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瑕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感觉到乔锐格握住了他的手。
乔锐格将他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摩挲,这双手曾经清瘦光滑,现在因为常开车搬货的缘故,指根处已经生出几个薄茧,乔锐格摩挲过那几个薄茧,轻声说:“你不用急着还我钱的,我说不要你还,是真心的,不过你坚持要还,就还吧,慢慢来啊,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辛苦呢?”
吴瑕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乔锐格说:“跟我回去吧。”
吴瑕不禁缩了缩手指。
乔锐格又说:“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他的声音里透出困倦,语速很慢,听着有些含糊。
吴瑕转过头看他,乔锐格面朝他侧躺,眼睛闭着,嘴里还在说:“跟我回去吧,不会……再让你吃苦……不会……让你吃苦……”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渐渐安静,只有沉缓的呼吸。
吴瑕极轻极慢地侧过身子面对乔锐格,乔锐格闭着眼睛呼吸平缓,似乎已经睡着了。这几天他都坚持跟着吴瑕早起,也实在是累了。
吴瑕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从来没想过当日那场车祸背后是这样的真相,他以为乔锐格为救康以庭才受了伤,结果不是,他以为乔锐格经此大难越发坐稳乔氏集团继承人的位置,结果不是,他以为从此以后都不会和乔锐格再有任何交集,结果也不是。
又觉得自己傻,在医院里照料了乔锐格那么久,都不见康家有人来过,为什么就没有一点察觉?不过那时他的心思都在乔锐格的身上,哪还有余力分心想别的。
乔锐格说找了他两年,吴瑕一遍遍在心里问,为什么?为什么找我?愧疚?遗憾?为什么?
可他都没有问出口,他只是看着睡着的乔锐格,目光渐渐温柔。他用目光几乎一寸一寸地描过乔锐格的眉,眼,鼻梁和嘴,细致勾勒着他五官的轮廓。
他记得今天乔锐格扑在他身上时身体的颤抖,事情发生得突然,当时他心里并没有来得及有后怕之类的情绪,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面对那辆逼近的货车,乔锐格会不会想起那场车祸?他会更害怕吧?明明害怕还要冲过来,到底是……
吴瑕不敢细想下去,他看着朦胧光线下乔锐格的睡颜,轻轻抬起手,慢慢伸向乔锐格,像要摸上他的脸。
指尖就要触到的那一瞬,乔锐格突然睁开了眼睛。
吴瑕屏住呼吸,心脏怦怦直跳,手就那样抬着都忘了收回。
乔锐格眼中似乎有血丝,目光并不清醒,他定定看了吴瑕一会儿,没管吴瑕抬着的手,伸出胳膊将人用力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吴瑕额上,用带着浓重困意的声音说:“晚安。”
吴瑕被困在他怀里,进退两难。
挣扎吧,圈着他的是乔锐格那条受伤的胳膊,他怕弄痛了他;不挣扎吧,这肉贴着肉的亲密姿态实在要命。
最后,吴瑕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想,别捂出一身痱子就好。
早上醒来时,乔锐格发现身边又没人了。他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才慢慢下床走出卧室,却意外地发现吴瑕坐在桌边看书。
“你没上班?”乔锐格惊讶得声音都变调了。
“我已经辞了。”吴瑕很平静。
“什么?”乔锐格依然惊讶。
吴瑕看看他:“这几天我不是带了个人吗?就是来替我的。”
乔锐格还不甚清醒的大脑琢磨了一会儿,说:“意思是,你前几天就辞了?”
“嗯。”
“为什么?”
吴瑕起身往厨房走:“快去洗漱,买过早饭了。”
“哦。”
洗脸刷牙的时候乔锐格心里隐隐的高兴。他想,吴瑕辞了工,不就可以跟他回去了吗?不管回去之后吴瑕要做什么,总是离他更近了不是吗?
等到坐下吃早饭,乔锐格才渐渐回过味来。
接替吴瑕的那个人,是自己来之后才出现的吧?这么说,吴瑕辞工是在他来了之后,这是想……避开他吧?
想到这一点,乔锐格心里一时百味杂陈,他放下筷子看着吴瑕,目光里又是委屈又是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