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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2页）

一言唤醒梦中人，我怔忡半晌，才知道问：&ldo;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也喜欢君寒吗?&rdo;

&ldo;不错。&rdo;顾静笑了，很西方地耸一耸肩：&ldo;但我渴望的是两情相悦，是光明磊落的决战后无悔的胜利。我要君寒在我们公平的竞争后做出冷静的抉择，我不要利用你的失态来不战而胜，那样，胜之不武。&rdo;

顾静走了，可是她的话却留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擂着我的心。

我可以清楚地分辨红茶与绿茶，清前茶与清后茶，可以详细地说出台湾茶道与福建茶道的分别，但我却不能分别城市与乡村，前途与爱情，我自己、与顾静。我只是懂得茶，但顾静，却懂得他。顾静把我们三个人都看得太清太透，与她竞争，我有无法释去的自卑与挫败感。

唯有离去。

那夜，我一杯接一杯嗜茶如酒。墨浓的普洱，是我解不开的心事。茶烟袅袅，小屋里充斥说不出的寂寞。我捧着茶杯，无声地落泪。

君寒，这世间我是不是第一个为茶而醉的人?

如果君寒爱我如我对他，我不会放弃。可是他在犹豫，他在前途与茶香间徘徊，他不肯醉。

醉的，只是我自己。

临行前，我最后一次约君寒在陶然亭相见。

秋雨缠绵，我们并肩从陶然湖畔走过，同以往一样，我们谈的，仍然只是茶。

我想，我就是我们一生的缘了。

君寒，你我缘尽于此，他年你与顾静花前月下，可会捧一杯茶记起我们今日的雨中同游?

雨停，我带君寒回我的小屋，为他奉上一杯茶。这次，是血红的洛神果茶。

我给他看我想方设法四处搜购的全套竹剜茶具和手抄的茶史典籍，给他讲我怎样一项项将这套茶具配齐，几乎每一样都有一个有趣的故事。比如为一只地道的宜兴紫砂壶怎样同刁钻的卖主讨价还价，或是遇到了一个好店主卖我茶船之后又赠我一支茶则。我絮絮地说着，似乎要把自己短短一生中所有的往事与他共享。

四目交投，我们中间，是清香馥郁的两杯茶，宛如楚河汉界。

我忽然气馁，真的就这样离去吗?

鼓足勇气，我倾尽全力孤注一掷，以茶代酒敬君寒一盏：&ldo;君寒，有没有兴趣到我们老家去过春节，节目很丰富的。&rdo;

君寒愣了一愣，看得出颇为心动，但他终于说：&ldo;明年就要毕业，寒假我得留在北京跑一跑工作的事。&rdo;

他毕竟是想留在北京的，我撒开手，茶杯应声而落，摔成粉碎。洛神茶血一样流淌了一地，不可收拾。热气氤氲中我看到君寒惊疑的脸。大势已去。

我并没有告诉君寒我要走，但上火车前，他却赶来了，目光焦灼：&ldo;顾静告诉我你要回家，什么时候再回来?&rdo;

我看着他，紧咬下唇，竭力克制着自己要冲入他怀中纵情一哭的欲望。就这样，就这样让我把他望入永恒吧，但是君寒，为什么你不留我?

火车起动时，看着窗外君寒挥手的身影渐远渐小，我的泪流了下来，苦苦的，是冷水冲浸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