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倒也聪明,大约是听出些苗头,也不去赶那狗,就先招呼常台笙往里边去办手续。
没料他刚转头,那猎犬便扑上去狠狠咬了程夫人一口。只听得程夫人一声尖利惊叫,没过一会儿,那浅色衣裳上便印出红色血迹来,想必这口也咬得极狠。
那猎犬仍旧恶狠狠地盯着程夫人,程夫人也顾不得伤处,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拽住商煜的衣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救我……”
商煜极淡地瞥了她一眼,声音同样很低︰“为什么要救你。”
程夫人眼中闪过惧色,她声音略有些颤︰“分明是因为你才……”
她话还未完,猎犬便又扑了过来,差点要再咬上时,常台笙厉声喝住了它,加上程夫人及时地闪避了一下,故而未再伤到。
猎犬的怒气似乎被彻底激起,但也不知为何,却碍于常台笙的喝止而不再向程夫人进犯,只粗着气恶狠狠地继续瞪着程夫人,这么对峙了一会儿,才有些忿忿不平地回到常台笙身边。
说来也怪,常台笙与这些小动物大动物之间似乎有一些莫名的缘分。幼年时便是如此,去旁人家玩耍,哪怕再怕生的阿猫阿狗看到她都不会避开。这奇怪气场,看来并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而产生变化。
官差将这一切收进眼中,略略思索了一番,却也觉得程夫人有些可疑,故而留了个心眼。但仅凭一只猎犬的反应断定这案子是程夫人做的,有些站不住脚。不过这会儿也没必要揪着不放,于是就任凭程夫人与商煜离开了。
常台笙办完手续,从衙门出来时,见到了上回在梁小君住处见到的那徒弟。
那徒弟早听说了常台笙去管碧巷找人结果发现死尸的事,一想,她去管碧巷全然是因为自家师傅写的那封信,故而今日特意找来想替师傅解释解释,没料常台笙不在芥堂,反倒是来了衙门,于是他就径直过来了。
他同常台笙讲的确是有一位叫商墨的大夫进出管碧巷,那时候似乎还没有死尸这回事,但算算时间也不对,故而很有可能那死尸是死了之后再移过去的。至于商墨大夫去了哪里,就暂时不清楚了。
他一拍脑袋︰“难不成是那个商墨大夫杀了程康?听闻那大夫医术高明至极,杀起人来恐怕也是不留痕迹。依我看,那程康必定是被毒死的,一个大活人被关在屋子里怎可能饿死嘛,这会儿不是胡扯是什么?”
常台笙淡淡回了一句︰“没有动机。”
“也是……”徒弟兀自翻着白眼还在思考,略有眉目地嘀咕道︰“若商墨大夫不是凶手,那商墨大夫极有可能被害了呀。”他说着一下子豁然开朗,指着常台笙身边跟着的猎犬道︰“这狗!这狗是商墨大夫带着的那只!我认得!”
常台笙闻声也低头看去,发现果真如此……商墨可能被害,且目前还不知在哪里。而这只猎犬极有可能见证了案发时的一切,但它当时可能没法动弹,所以没有能阻止。
它之所以朝程夫人狂吠、态度那般凶恶,也许……程夫人当时在场?
种种迹象都指向程夫人。程康的死,商墨的不知所踪,似乎都与程夫人有所关联。但还是那个问题——动机在哪?
按说程夫人根本不认得商墨,又如何会与他及他的狗扯上关系?而程康的尸体又为何会放在管碧巷那个地方……据官府查下来,那居所空着有很长一阵子,主人如今在外地定居,已是极少回来。商墨怎会住到那里去……
当真是,太奇怪。
谢氏在一旁见常台笙忍着鼻塞头疼的可怜模样,忙宽慰道︰“不必想太多,乱糟糟的线团最后也会解开的。”
常台笙点点头,暂时不想这个问题,与梁小君那徒弟道︰“你师傅去哪儿了?”
徒弟毫不犹豫地回道︰“我师傅去了京城!说是受人所托去帮一个什么蠢货的忙,恐怕要过好一阵子才能回来了呢!”
“……”
谢氏听着似乎想了一下,小声嘀咕道︰“蠢货?是说……我家那个孩子吗?”
常台笙连忙偏头看了一眼谢氏,呃……在她眼里陈俨居然也是个,蠢货么?
徒弟见事情说得差不多,末了又补了一句︰“方才我从商大夫医馆过来的时候,瞧见那儿运去了五口棺材呢!还都不一样,难道棺材还要挑挑拣拣吗?好生奇怪。”
常台笙脸色又沉了沉,原本被“蠢货”调动起来的气氛,一下子又死寂了下去。
那徒弟觉察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故而忙找了个理由︰“我还有个活要干,就先走了……您好生歇着。”
那家伙说完就溜了。谢氏见天色好,遂挽着常台笙一起走了一段,晒了晒太阳,路上还买了苏州制的象生花。常台笙因在病中,脸上无甚血色,与一头乌发比起来,白得有些过了头。今日出门时谢氏给她松松挽了个髻,在路上买了黄色象生花,小而精致,压在发髻下,点缀得十分好看。
这时节还不够暖,真花也不过只有像晚梅花这样的罢了,若等百花盛开时,自是又有了更多选择,也不必用这绢花敷衍。
常台笙素来不注意这些,她不戴花的。但谢氏对此倒颇有研究,一路上还与她说了这其中奥妙,兴致勃勃的,讲得倒是很有趣。
末了她道︰“我在京城有了个花房。再过一个多月,许多花就都开了,到时候你若是能去,我能每天帮你选花装点发髻。不,让那个蠢货帮你挑罢,他眼光也不错,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