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飞兴致勃勃地往南大街的街尾探头探脑,眉眼弯弯。她可就等着盼着今天呢,早早地让人给她在这间酒楼留了个最好的位置,就是为了看得清清楚楚。看着看着,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街道斜对面的留吁鹰与阿屠主仆俩,一愣。咦?萧燕飞手里的团扇顿住,挑了下眉梢,随口道:“呦,他也是来看热闹的?”这句话是对旁边的知秋说的。也不用知秋回答,萧燕飞就自个儿先笑了。想想也知道,这不可能。知秋也注意到了留吁鹰,压了压眼尾,便移开了视线,笑道:“姑娘,囚车已经到街尾了。”百余丈外,一辆囚车在几名衙差的押送下,正朝这边慢慢地驶来。通常情况下,被流放的人犯本该头戴枷锁、脚穿镣铐徒步前往流放地,也就是萧衍刚失了右腿,不良于行,这才改由衙差以囚车押送。要真让萧衍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地前往岭南,怕是磨破脚底走上一年也到不了。萧燕飞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唇角,雅座外这时响起了“笃笃”的叩门声。不等她应声,房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了。留吁鹰站在门口。他身形高大健硕,头上的礼帽尖快碰到门框,魁梧的身躯像座山峦般站在那里,几乎将整道门堵住。无需言语,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着不动,就给人一种难以忽视的威慑感。知秋微微蹙眉,往前走了一步,见萧燕飞无声地摇摇头,就又退回了原位,收敛了气息,仿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丫鬟。“萧二姑娘,又见面了。”留吁鹰露齿而笑,以标准的大景官话跟萧燕飞打了招呼。见面的第一句,他就直接点出了她在萧氏的排行。语外之音就是说,她的来历,他已经查清楚了,不似上次那般对她一无所知。留吁鹰一点也不客气,不请自来地迈入了雅座,跟在他身后的阿屠合上了门。这小小的雅座内,多了一个留吁鹰,就显得格外拥挤。“留吁元帅。”萧燕飞盈盈一笑,同样直白地点出了留吁鹰的身份作为回敬。即便独自面对堂堂一国元帅,她依然毫无惧色,毫不怯懦,不卑不亢,有种云淡风轻的从容。留吁鹰定定地凝视了她一会儿,少女生了一张巴掌大小的瓜子脸,衬得她娇娇柔柔,偏生那双大大的猫眼慧黠灵动。“姑娘果真好胆识。”他哈哈大笑,一副对萧燕飞颇为赏识的样子。萧燕飞笑而不语,执起茶杯,浅啜着杯中的花茶。留吁鹰走到了萧燕飞的对面坐下,毫不见外地顺手拿过一个空茶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花茶的香味钻入鼻端时,眉梢几不可见地蹙了蹙,若无其事地笑问:“姑娘在看什么?”窗外的阳光透过青竹帘子的缝隙在他粗犷深邃的面庞上投下栅栏般的光影。他下巴微抬,自萧燕飞身侧那敞开的半扇窗户看向了外头的南大街,下方的囚车已经驶到了五十丈外,隐隐可见囚车里坐着一个头戴镣铐的男子。“可是在等令尊?”留吁鹰用了疑问的句式,可口吻却很笃定。听到他这么一问,萧燕飞收回了远眺的目光,转头看向坐在桌对面的男子,对方侧脸看着窗外,骨节粗大的右手腰侧配的马鞭上轻轻摩挲着。看来这是进入正题了。萧燕飞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团扇,在他黝黑的右手上落了一瞬。留吁鹰露出和善的笑容,眸光幽幽闪动了一下,又道:“听闻令尊被判了流放岭南。”“姑娘居于深闺,许是不知,这流放可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流放路上,不仅日晒雨淋,风餐露宿,在半道的荒郊野林被虎狼恶兽吃掉,也是常有之事,押送的官差更是暴虐。”“流放之人只有五成的机会能活着抵达流放地,之后,才是苦难的开始,从此便成了没有自由的奴隶,任人鞭笞,任人磋磨,只有五成几率能熬过第一年。据我所知,大景的岭南是瘴疠蛮荒之地,又比之那东北苦寒之地更为难熬。”“真的?”萧燕飞又喝了口茶,在心中掰着手指数,五成能到岭南,五成活过第一年,也就是说萧衍只有二成五的存活几率。不行不行,这可不行。人死了就一了百了,还落个痛快,让萧衍与崔姨娘这种贪图安逸之人从此没有了荣华富贵,在岭南受各种难熬的苦难,一日日生无所望地熬着,那才是钝刀割肉,毫无止境。萧燕飞在心里琢磨着,回头得让顾非池在岭南那边找人,好生“照顾照顾”他们。原主足足受了十五年的苦,萧衍与崔姨娘这一对真爱至少也该还上十五年才能死。见她苦恼地蹙着眉,留吁鹰扬唇一笑:“萧二姑娘,本帅可以让令尊免了这流放之苦。只要你说一句话。”萧燕飞自茶杯中抬起头,“免了流放?”“本帅从不妄言。”留吁鹰笃定地抛出了诱饵。几个衙差押送着囚车终于走到了酒楼附近,外头的街道一片喧哗声,路边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沸腾了起来,对着囚车里的人指指点点,斥责声、议论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元帅确定,这……能打动我?”萧燕飞笑容可掬地看着留吁鹰,一双大眼似寒星般流光溢彩,璀璨夺目。难道不是?留吁鹰微微一愣,捏紧了手边的那个茶杯。萧燕飞托腮斜了下方街道上的囚车一眼。囚车里,被关在诏狱近一个月的萧衍形容枯槁,油腻腻的头发凌乱,身上那白色的囚衣沾染了不少灰尘与红褐色的血迹,狼狈不堪。崔姨娘与他挤在同一个囚车里,一头青丝草草地梳了圆髻,头上、身上没有半点首饰,满身的老态与疲态遮挡不住,容颜憔悴,与从前侯府那个光鲜亮丽的妇人判若两人。萧燕飞随手取了个空瓷杯,颠了颠。在留吁鹰惊愕的目光中,她把瓷杯往窗外一掷。唇间逸出了一个字:“啪。”她的手法精准,但见那小巧的瓷杯穿过囚车的缝隙中重重地撞击在萧衍的头上,“砰”地一声四分五裂,碎片四溅开来。“哎哟!”囚车里的萧衍吃痛地喊了一声,被那个瓷杯砸得头晕眼花,旁边押送囚车的衙差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皱了皱眉。酒楼二楼的窗户只开了半扇,衙差只看见了萧燕飞,却看不到被另半扇窗户挡住的留吁鹰。见是那位煞星的未婚妻,衙差便又垂下了头,只当没看到,还顺手又拉了一把同僚,摇摇头,以眼神示意,别管闲事。萧衍捂着钝痛的头顶抬起头来,面黑如锅底,正要开口咒骂,就看到了二楼那半扇窗户后的萧燕飞,阳光下,少女精致的小脸似春花般娇美。“燕儿!”萧衍脱口喊道,先惊后喜,两眼迸射出异常热烈的光芒,苦苦哀求着,“你原谅爹爹吧,是爹爹错了。”“爹爹不应该轻信崔氏这贱人!是她、都是她一直在挑唆你我的父女情份。当年的事也是崔氏一人所为。”“燕儿,你救救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萧衍双手紧抓着囚车的栏杆,艰难地由坐改为单膝半跪,右腿根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蹭在囚车底上钻心得疼,伤口还在渗着血,在单薄的裤腿上留下斑斑血迹。可现在他也顾不上这些了。顾非池如今在朝堂上如日中天,只要萧燕飞说一句话,自己肯定就能无罪开赦的。“燕儿,你别听他的。”崔姨娘奋力拉扯着萧衍的左臂,把他往后拉去,自己则凑到囚车前头仰望着二楼的萧燕飞,“他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你是殷婉的亲生的,他是巴不得你过得不好。”“他不怪自己没本事,非要怪殷婉让他抬不起头来,却又舍不得殷家的银子,才故意虐待你,恨不得你死了。”崔姨娘嘶声喊着,越说神色越加疯狂,形容之间,带着一种癫狂与决绝。她没有求饶,也没有祈求萧燕飞的原谅,只是不想萧衍好过。是萧衍不顾两人的情份,明明她可以像李姨娘她们一样拿了放妾书离开萧家的,可是萧衍非要逼得她一同去流放,岭南那等人间地狱,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待的地方?她要拖着萧衍一起下地狱。萧衍勃然大怒,厚实的大掌捏住崔姨娘的肩膀将人拽开,手下毫不留情,一拽一推地把她的身子重重地撞在了囚车的栏杆上。留吁鹰看得目瞪口呆,连右手执的茶杯都停顿在了半空中。萧燕飞温温柔柔地对着囚车里的萧衍说道:“父亲,您一路走好。您且宽心,这路上……我托了人会好好照顾您的。”“您这断腿还没养好,定要注意好好养着。”留吁鹰:“……”这姑娘是在煽风点火吧?!一定是的!果然——囚车里的萧衍混乱的眼眸一亮,似是看到了一线希望,露出了讨好的笑脸:“知道!爹爹以后一定听你的话,这崔氏实在歹毒,就是盼着你我父女离心。”萧燕飞这丫头该不会是心软了,要放过他了吧?!崔姨娘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拳头攥得紧紧,眼底掠过狠绝的光芒。绝对不行!“调包的事你不知道?”崔姨娘冷冷地嗤笑了一声,“那我在燕儿屋子的熏香里放了绿萼花粉的事,你知不知道?”“哈哈哈哈哈……”她仰首露出了疯狂的笑容,形若疯妇,“你是知道的!”“加了绿萼花粉的熏香可是你拿回来了,还装什么深情款款地说我喜欢这种熏香,让我熏在衣裳上,不过就是等着我动手罢了。”“你就等着他们姐弟一死,便能贪下殷家的万贯家财,好吃绝户了。”“啊。”二楼的萧燕飞惊呼了一声,用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秋水盈盈的双眸,仿佛泫然欲泣,也仿佛满是绝望与伤感。
完了!萧衍双眼瞪到极致,脸色苍白如雪,最后一丝希望被彻底打碎,化为泡影。“贱人!”萧衍恨不得堵上崔姨娘的嘴,一掌抽向了她,但崔姨娘可不会呆呆受着,与萧衍推搡在一起。两个人在狭小的囚车里拉拉扯扯,互相揭短。道路两边看热闹的百姓全都听得瞠目结舌,一个中年妇人尖声斥道:“这当爹的是要吃绝户啊!”“哎。这萧家姑娘也真是可怜,就算这样了,还这般孝顺,想着打通关系照顾这狠心的爹。”“就是就是。”人群中叹息连连,道路中间的那辆囚车速度不减,不急不缓地朝南城门方向驶去。“这位萧二姑娘真乃至纯至孝之人。”又有一个老者感慨地拈须道,引来周围一阵阵热烈的附和声。萧燕飞随手晃了晃手里的团扇,愉快地收回了目光,含笑道:“元帅确定,你开的条件能打动我?”留吁鹰好一会儿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听着底下街道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这个斥萧衍不配为人父,那个大赞萧家二姑娘纯孝。纯孝?笑死人的孝吗?留吁鹰忍不住转头瞪了一旁的阿屠一眼。这是怎么查的?!阿屠一脸无辜。这些明明都是大景的大皇子说的,谁知道这位大皇子就没有半点靠谱的时候!“燕儿!”楼下的萧衍还在不死心地嚷着,“你别信她的……”喊叫声随着囚车的驶远渐渐远去。看完了热闹,萧燕飞从容自若地起身掸了掸衣袖,就要离开。“萧二姑娘。”留吁鹰一口饮尽杯中的花茶,这才出声叫住了萧燕飞,“十万两白银,换姑娘一句话。”他也不再绕弯子了,单刀直入地开出了条件。大景的大皇子酒后曾说,武安侯府早已落魄,十几年前倾尽家产才保住爵位,如今武安侯萧衍又落了罪,皇帝怎么也不同意他娶武安侯府的姑娘。一个侯府不得不让一个六岁小儿继承爵位,想来的确是不复先祖的荣光了。至孝是假的。那银子呢?“好呀。()”萧燕飞爽快地应了。咦,这么容易吗?留吁鹰眼角一抽,又立刻绷住了,做了个手势,阿屠就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ap;ldo;这是大景的大通钱庄的银票。?()?[()]『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留吁鹰淡淡道,威严地逼视着萧燕飞,褐色的鹰眸里闪着鹰一般锋利的锐芒。萧燕飞笑意微微,不等他问,直接就道:“元帅不就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谢无端还活着吗?”留吁鹰这想从她这里撕开一道口子一探虚实呢。在对方迫人的气势下,她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我还知道,谢无端刚刚去了趟六磐城。”“金鳞帅旗重归北境,六磐城满城……全歼。”说到最后这两个字的时候,萧燕飞还挥着手里的团扇,漫不经心地做了一个挥砍的手势。语调绵绵柔柔,表情娇软可人,却又像是一扇子打到了留吁鹰的脸上。随着萧燕飞的这两句话,留吁鹰的脸色一点点地变化,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到疑惑,再到愤懑……弹指间,所有的情绪又被他统统压下。质问声从牙关中艰难挤出:“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萧燕飞随手摇了摇团扇,理所当然地笑道:“元帅应该问问这全京城,还有谁不知道?”留吁鹰眯了眯锐目,不明白她此话何意。“知秋。”萧燕飞唤了一声。知秋立即意会,步履轻快地走过去,打开了雅座的房门,对着走廊唤道:“小二。”“来喽。”一个身穿青色短打的小二笑呵呵地闻声而来,笑得要多殷勤,有多殷勤,“敢问客官可是有吩咐?”“小二哥,最近北境可有什么稀罕事?”萧燕飞在问小二,笑盈盈的目光却是看着留吁鹰。小二精神一振,来劲了,滔滔不绝道:“北境刚打了大胜仗!”“咱们谢少将军可真是神了,把那帮北狄蛮夷杀得溃不成军,一个个都怕得跪下磕头,求他饶命呢。”“荒唐!”留吁鹰再也听不去了,出声厉斥。当他板起脸时,浑身的气势外放,便有一股凛冽的杀气迸射而出,把小二吓了一跳。小二看留吁鹰的打扮像是异族人,也不怕,嘴里轻声嘀咕着:“凶什么凶,这是大景京城,咱们谢少将军马上就要回来了,看你还敢不敢凶……”萧燕飞含笑打发他下去。留吁鹰黑着脸。萧燕飞又对着外头招了招手,叫住了门口正提着花篮卖花的老妪与女童:“婆婆,()我要买花。”花白头发的老妪牵着小孙女乐颠颠地来了,让萧燕飞看她篮子里的花:“姑娘,俺这里有月季、秋海棠、金桂……这金桂很香的,姑娘可以簪在耳后。”萧燕飞从篮子里拈了朵大红的秋海棠,随意地拈在指间转了转:“婆婆,最近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吗?”老妪喜笑颜开道:“谢少将军在北境又打了胜仗呢!姑娘可曾听说了这件事?”七八岁的女童在一旁一脸天真地接口道:“大家都说,谢少将军是神人下凡,可厉害了!”萧燕飞笑着回应了一两句,知秋就给了那老妪一枚银锞子,买下了一篮子花。那对祖孙喜出望外,感恩戴德地连连道谢。“……”留吁鹰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阴鸷如枭,心里却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这明明是两天前才发生的事,十万火急的飞鸽传书也是刚刚才到他手上!京城里头怎么可能人尽皆知……这怎么可能!?萧燕飞安然地摇着扇子。她在笑,笑涡浅浅,却又看不出任何的真情实感,整个人如海市蜃楼般的飘渺莫测。留吁鹰捏紧了手边的茶杯,指节一节节地绷紧。“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元帅何必藏着掖着。”迎上对方阴翳的双眸,萧燕飞谈笑自若地说着,“不过就是谢无端回来了。”“不过就是谢无端一如既往,所向披靡。”“不过就是北狄惨败……而已。”她轻快的尾音微微上挑,似笑非笑。“不止是京城,全天下都知道!”萧燕飞慢条斯理地说着,“谢无端……回来了!”留吁鹰鼻翼翕动,捏紧杯子的那只手上青筋暴起,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在强自压制着勃发的怒气。这萧二姑娘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在他的底线上蹦达,让他的怒火难以自制地腾腾往上冒。下一刻,她的笑容中突然多了一抹真情实感,目光越过他望着雅座外,眼底的笑意止不住地流淌出来。“你来啦!”少女的声音清脆如银铃。二楼的楼梯口走出一个身穿大红直裰、面戴玄色面具的青年,身形颀长,正信步朝这边的雅座走来,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威仪与力度。常年征战的留吁鹰一眼就看出来,此人常年沐浴沙场,眼底的杀戮之气以及身上隐隐带着的那股子鲜血的气味根本就遮掩不住。在看到这个青年的瞬间,留吁鹰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紧绷。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心口。“卫国公世子?”留吁鹰低低地说道,眸色微凝,与身旁的阿屠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对于卫国公世子顾非池,留吁鹰并不熟,只知其名,知道顾家世代镇守西北。今日之前,留吁鹰没有见过顾非池。但是,在看到眼前这个红衣青年的第一眼,他就觉得,此人必然就是顾非池。就如同,他曾经在战场上,第一眼,就认出了谢无端一样。那是一种身为军人的直觉。这是唯有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将帅,唯有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将帅,唯有战场上的常胜王者,才能淬炼而成的威仪。萧燕飞顺手拿起桌上的那张银票,步履轻盈地朝顾非池走了过去,得意洋洋地甩了甩银票:“喏,十万两银票。”“我骗……不对,我刚赚来的。”“给谢公子,买粮草!”“……”还在打量着顾非池的留吁鹰嘴角细微地抽了抽。他的大景官话应该没有学错……她刚刚说的是“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