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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厦外已经没什么人了，此刻晚上十点，夏风微凉。甘棠搓了搓胳膊，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然后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她把脸埋入对方的怀里，在熟悉的味道中难以抑制地发出声。“想哭就哭出声，没什么大不了的。”赵依歌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轻软。黑暗的职场一课六月下旬，晚风中带着浓浓茉莉花香。甘棠其实最喜欢这些浓郁的花香，小小一朵，却张扬地要让全世界知道她的盛放。“我一直觉得夏天的月亮是有香味的，这算不算一种幻觉？”赵依歌将一瓶冰啤放在甘棠腿侧，顺势也坐了下来。甘棠仰头看着月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把微信注销了？”“消息太多了，我害怕。”甘棠低了头，声音轻飘飘的，似乎风一吹就散了。也不知是怕收到消息，还是怕收不到某人的消息。赵依歌轻轻叹了口气，便也不再说话。两人沉默地喝着啤酒，一直到夜风都有些微醺。“我刚回国那阶段bourial的中国分部很乱，头头位置空着，底下的人就都觉得自己有机会，斗的乌烟瘴气。有一回我去倒咖啡的时候听见技术部的总监在休息室里对我底下一个经理吐槽，说她底下那个小助理画的图稿太过抽象，导致他们做样衣才频频不符合标准。没几天我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她又在跟广告部的一个经理吐槽，说这小助理前两天画的图稿有问题，害得他们重做了几次样衣。”“那小助理得罪她了？”甘棠被她的故事吸引，歪头有些疑惑。“没有，那小助理刚来不到一个礼拜，除去培训，总共只画了两次图稿，哪有资格直接接触一个部门老大。”“那为什么？”“因为一直以来bourial中国区总经理都是设计部总监出身，她想先坐我这个位置。”“她会设计？”赵依歌笑着摇了摇头。“她也不会做样衣，一个不会技术的技术部总监。她手底下的人实力都不强，因为设计部出色，这才得以躲在中国分部的漂亮成绩下养老。但是我新入职自然是要点三把火的，所以这第一个要动的，就是错误率最高的技术部。她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利用她在中国分部这些年积攒起来的人缘，成功抹黑了一个入职不过一礼拜的小助理。她以为，揪着那小助理犯过的一次错误，甚至是被她营造出来的错误，以及自己的三寸金舌，就能在我一个新来的小丫头面前抹去自己部门的种种过错。”“然后呢？”“那个小助理的上级有一次让她去买咖啡，买回了一杯热咖啡。那经理大发雷霆，当天就把她辞退了。”“她和那技术部总监是朋友？”“非但不是，她们两人都想坐我这位置，算是竞争对手。”“那是为何不信自己的助理？”“因为人言可畏。一个总监四处在各个部门老大那里抹黑一个入职没几天的助理，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相信？久而久之，人们便相信是这助理做错了事，包括这助理的老大。她觉得这助理丢她脸了，也觉得她能力不足，不足以辅佐自己。”“也是，一个助理还不好找嘛。只是可惜了那个小姑娘，估计这十来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天天挨骂。”“是啊，她买热咖啡那次被骂跑了，躲在楼梯口哭。我走过去问她，这么热的天气怎么买热咖啡？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她们经理这几天生理期，不适合喝冰的。”“你怎么回的？”“我跟她说，“可是你不知道她刚刚跟技术部总监聊完天，听那总监diss过你，正憋着一股子气，想喝冰咖啡降降温。”结果那小丫头竟然跟我说，“买咖啡前我应该问一问的，是我先入为主了。”“然后我说，是啊，你应该问一问的，这样就算她一肚子气也不好借这热咖啡发作。可是万一等她喝了冰咖啡，肚子疼了，她照样可以骂你，甚至可能上医院了还要让你出医药费。”“你这样说，那小姑娘更不好受吧。”“是啊，她哭的更厉害了。”赵依歌笑，“可是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把这残酷的现实世界展示给她。于是我继续说，她甚至可能在你问她咖啡该买冰还是热的时候向你发难，问你为什么连买咖啡那么简单的事情都要问她。更可能在之后的无数种情况下对你发难，而你只需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因为你能力不足或办事不利，所以你也不必为这事难过或自责。如果你真的要委屈要气愤，你也无需对自己生气，在这角落躲着哭。这是我们当前所处位置的错，要改变的不是我们自己，而是我们站着的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