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成怀王刘蒨比刘钰有胆识、有气魄。
蒨儿在军中多年,并且一身军功,很得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的喜欢。他往日与今日在京中处理政务的表现也极为稳妥。或许在别人看来,他之所以在继承帝位这件事上不得皇帝欢心,是因为他花名在外,流连花丛酒肆,为人放浪形骸、不守礼数,但皇帝内心并不以此为然。他内心忌讳的是他身后王家的势力。
王家可以罩着他,使他当年避免和大儿子刘颐一样的命运,也同样能摧毁他。皇帝怕的是刘蒨做了皇帝,要受制于王家,那这朝国还算是他们刘家的天下吗?
相较而下,刘钰身后的尤家,本来就没有多少势力,最近有了权势,也全都是仰仗着刘钰的地位,如果刘钰称帝,外戚也只是外戚而已,不会有太大的野心。
而且皇帝也知道刘钰并非良善之辈,尤家在他手中,撮扁揉圆还不是顺着他的意思?
皇帝盯着棋盘沉思几许,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钰儿,你觉得现在立太子合适吗?”
刘钰本来就没有用心在下棋上,朝文帝的棋艺算得上精湛,他也没有抱着能下赢的想法。听到这句话,他愣了一瞬,不知道朝文帝是什么意思。
他才不关心多会儿立太子合适,他关心的是立谁为太子。
但此刻问这个自然是不明智的,刘钰心下一盘算,恭敬答道:“父皇身体康健,立太子一事还为时尚早吧?”
皇帝手里捻着棋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沉吟道:“我不怕别的,就怕你们几个兄弟因为一个位子,做出些过分的事情来。颐儿、蒨儿、你是如此,宁儿和程婕妤尚在腹中的孩子更是如此。”
刘钰有些愣了。父皇的意思,难道是说把帝位传给……他?不对不对,父皇一向多疑,保不准是在试探他,父皇一定跟大哥、三哥都说过这些话了。大约是怕他们三哥争皇位伤着了宁儿和那个未出生的弟弟。
这算是警告?
“无论之前过节如何,好歹都算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
朝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急忙赶进来的赵常侍打断了。赵常侍喊了一声诺,便进来跪在下首,诚惶诚恐的禀告道:“禀皇上,太庙那边传来消息……”说着看了一眼刘钰,用眼神请示皇帝是否需要让五王爷回避一下。
皇帝摇摇头,随意说道:“说吧。”一边心里还想着,王氏那妇人,怕不是在太庙闹将起来了?
赵常侍得了令,便继续说道:“禀皇上,王皇后今早因惊惧过度晕倒了。”接着便把事情缘由一五一十的说了遍。原来那王皇后今早晕过去之后醒转过来,只是一个劲儿挣扎着,哭闹着,说太庙里边有鬼魂作祟,要害她云云,搅得整个太庙不得安生。
“哼!她这是又想出了新法子要朕放她出来吧?”
“小人不知道,但是,据太庙那边的说法,的确是惊惧至深,不像是皇后娘娘故意为之。”
皇帝沉默了,心里边却满是不屑,他觉得这还是王皇后想要逃脱牢笼的借口罢了。
“那请太医院的太医看了没有?”刘钰冷静的问道,“莫不是生了什么病?”
“太医院已经派了人去了,不过两个时辰就能回来面禀圣上。”赵常侍恭敬回答。
“好,你先退下吧。”刘钰说着,侧头看出朝文帝面色不善,出言安慰道:“父皇,虽然王皇后曾做出那种伤害皇家脸面的事情,但现今依然是一国之母。如果身体不适,损伤的不仅仅是皇后凤体,也是我朝国的脸面。儿臣先陪父皇下棋,等那太医来,看是个什么结果可好?”
皇帝垂头思量了一会儿,叹口气继续看向棋盘。
消息传到宫中的这功夫,檀云也早就得了消息。无奈刘颐和几个官员正在他书房中谈论政务,事关今年的官员选拔,刘颐吩咐了没有急事不许打扰的。檀云琢磨一下这事情,怎么着也是王皇后自家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扯不到他家大殿下身上来,便打算等刘颐谈完政务再进去禀报。
这一迟,便出了岔子。或许也可以说,就算檀云那时硬是进去通报了、刘颐也意识到这次事情很可能会无端引火烧身,他们也没有应对的法子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烧上自己这条船。
太医很快的回来禀告皇帝,说明王皇后身体没有半丝问题,但的确是惊惧非常,神思恍惚。最后那太医吞吞吐吐的看了刘钰一眼,迟疑的向皇帝请示道,他们几个太医一块儿会诊之后,觉得这没准是巫术,不如请巫官去看看。
皇帝的脸色腾的变了。他此生最恨巫术,因为他还是个皇子时,就曾经从一位太妃的床下搜查出咒他惨死的符条,其言阴狠歹毒,令他时过境迁还常常从睡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