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总得有人种地,大家才能吃饭啊。这个地方有水患,那个地方总会好一些的吧。这算什么问题,只好等来年收成好了再多收一些了。她直觉叔父这个问题的背后不会那么简单,却也不觉得自己的答案有任何不妥。
叔父看见她先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惯常样子,片刻之后却又变成憋着不说的困惑神情,露出对一切了如指掌般地微笑。
他指给她看。
“喏,”叔父的指尖把地图点得哗啦响,“这些地方,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人们辛苦一年的所得不会超过五千元。”
她闻之一震。父亲曾告诉她生活来之不易不能浪费,所以吩咐仆人每餐只为她准备刚好够吃的食物份量。她觉得这样很好,丰盛之中有俭省,她从前不知疾苦,却也食人间烟火,一年下来单是这样的一餐饭所费过万。
“这样少……”她不觉喃喃。
叔父渐渐加重了语气,“所以啊,求生存是本能,想要生存得好也是本能。而农民种庄稼是本职,本职抵得过本能么?”
“那要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她觉得叔父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换作是你,你要怎么办?”叔父问得津津有味。
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想了又想,甚至把自己设身处地地放在了那样的境况下,心情也还是“无可奈何不如顺从习惯成快乐”。
她毕竟没有艰涩到过那个份上,尚不能感同身受。
叔父等得有点不耐烦,皱着眉头在一旁手敲桌子提示道,“想想看,你累掉半条命,却离温饱都还远。”
她心里有点数了,叔父的解答暗示得很明白了,这是把人往自救的路上逼呢。
于是回答道,“什么挣钱就干什么。”
“对喽!”叔父的话语里掩饰不住得兴奋,“农民嘛,自然是什么挣钱就种什么了。”
“什么挣钱?”她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思考。
叔父看着她,笑而不答。脸上虽有微笑的表情,眼睛里却没有明显笑意,反倒是玩味的成分更多一重。
她心里蓦然多出几分惴惴不安,又正色问一遍,“什么挣钱?”
叔父看出她态度上的变化,慢慢坐直,收起脸上玩味的试探,说道,“罂粟。”
她恍然大悟。原来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目的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