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朝他提醒道:“以前有女性在,你是不会抽烟的,也不会听见你说……那样的话。”
阿齐低下头摁灭了烟,问我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猜是孝成说的。
我斩钉截铁道:“不是,是网吧里的人告诉偲嘉的,我怕偲嘉自己来找你,就帮她来找你了,还帮她带了一封信,她让我转告你,对自己好点儿,别把自己忙坏了,有空多回去吃顿饭。”
他鼻音微重嗯了嗯,手里摩挲起我双手递给他的信。接着他开始赶人了,要是我没什么事的话,他就不招待我了,得工作去了,劝我别在这种地方多呆。
阿齐转身要去忙时,我却扯住了他的手臂,反问他,“那你呢?你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呆?你为什么放弃了理想,搬了家,来到这里工作?”
阿齐的回答只有一半。时间短,工资高,有时候还能拿到不少小费,一晚上就能拿好几百。还有酒水的提成也能赚。这是不太废时间来得很快的工资,只需要他熬一熬夜。
可是……
没有可是……
我和他都相对的沉默起来了,虽然谁都明白成年人之间的距离和隐私,或者更是一时的难言之隐不便透露,但我依旧拖着要走的时间,想要听他向人倾诉。
阿齐终于肯笑了笑使人宽心,讲自己只是这阵子忙,等忙过了,会重新拿起摄影机学习的。
我不清楚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一刻我拍拍他的肩膀,朝他道了几句话,便示以鼓励的微笑。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决心只不过是记忆的奴隶,它会根据你的记忆随意更改。希望你生存下来,来日再次见到同学我。
阿齐缓缓抬头到一半停住了,他的头又渐渐低了下去,肩膀微微颤抖起来,脚步在原地转了半圈,人逐渐背过去后微微颔首了。他虽然没面对面对着我,但相当郑重地说,俗仪,我一定会再次真正见到你。
但是生活总是使阿齐以狼狈的样子被我撞见。我明明快放心地走了,也好回去给偲嘉交差,却无意看见并听见有人不怀好意地戏弄阿齐。他在这里所谓的“朋友”称呼他为阿骑,马字旁的骑。他们说他是被那些母狗骑的阿骑。说完便都挨挨挤挤捧腹大笑起来。
我真不明白他们那种人为什么对他怀有如此大的恶意,随随便便可以说出对旁人不负责任的话,而且既显得他们本人非常龌龊又将他们家庭的模样公之于众。
我克制著脾气,仍然试着同这种人讲道理。我走上去对他们说,开玩笑的时候应该注意对方是否觉得有趣好笑,如果只有你个人觉得有趣,显然这并不是一个玩笑,而是无耻的嘲笑。
我一说了这些话,他们又夸张大笑得前仰后翻,并且相当无赖承认他们就是在无耻嘲笑,关我这臭婆娘什么事。
阿齐当即挡住了我,反倒请他们谅解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姑娘,竟朝这群人道歉。还压低声音跟我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一下冷淡下来看着阿齐了,片刻后朝那群痞子马仔淬了一口,点明了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在底层过着腐臭的日子。阿齐捂住我的嘴,又当和事佬冲他们道歉,立刻拉着我出去了。
他这时还生硬地朝我发脾气,“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犟?你骨头能有多硬?你多说几句又能换来什么?没看见他们是什么人吗?”
我盯住他,超乎自己意料的,脾气变得哀怨而尖锐了。“是,我就是硬骨头,哪怕为了一口气我也想要把腰撑起来,可是你呢?你只会妥协,忍让,换来了什么?表面的平和吗?你不断的弯腰,别人才更容易从你身上踩过去!你只会把问题埋得越来越深,自欺欺人,装出一派和平的圣人样。”
他一愣,脸上生气的样子消散了,神情逐渐哀伤而平静,他自嘲着笑了,转身走向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虽然大家都是普通人,但是我更是泥地里爬着不得喘息的人。你只站在你自己的立场上那么冲动,你走吧。”他不轻不重的声音,随着他进入夜场深处的身影,也隐隐约约的。
这场争论像一个被推倒的充满了裂缝的玻璃瓶,顷刻倒下后,无数不规则的碎片顿然扎满了我这种普通人的自尊心。
使我好几天都萎靡不振,并且恢复不过来,去找偲嘉时,我也都到死不活的样子,害得她以为阿齐出了什么大事。
再加上我新来的室友简直是上个女租客的翻版,面对这样厚颜无耻的人,生活里少不了不顺心和争吵。
我整个人心力交瘁起来,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头顶上是阴云和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