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小沈回了消息,说易霄周四晚上没空,等周六再来上课。
不出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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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结束了第一轮的军事理论课,而下周是国庆假期。
独居单身汉一般会选择在这时纵情声色,天大地大,无人管他。半夜喝到烂醉,坐在街边叫花子似的也无所谓,第二天仔细收拾一番依旧体面,该休息休息,该进行第二轮的准备准备。
顾纳兰倒是另类。喝酒从不宿醉——影响第二天的晨跑,进而影响身体健康。
从学校出来,路过之前经常去的酒吧街,在街口犹豫几秒,觉得自己现在不再是自由从业者,是一个有身份的教书匠了。从教书匠到浪荡子的转变太猛。
进而有些惆怅第一波学生还没眼熟,马上要见第二波学生了。读医的学生着实辛苦,和顾纳兰这种军校毕业生所经历的辛苦完全不同。想了想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比较切合现在的心境。
很久没有去luna。luna是小区一位业主的副业,主要的顾客都是小区里的人。咖啡馆环境干净整洁,四周都是落地玻璃窗,有几层纱幔笼着,装饰非常简单,桌椅都是浅核桃木色的。馆中间的吊灯很亮,但是四周座位的光线稍暗,于是店主很体贴地备上了蜡烛和阅读灯。醒目的是店里随处可见的格子架,满满的全都是书,各种品类都有。
luna顾客总是不多,顾纳兰很满意这样的氛围。他到前台点了一壶普洱茶,随手从书架上挑了一本军事类的书,往他一直很喜欢的最里面窗边的座位走过去。
不巧的是,今天这个位置有人了。
巧的是,这个人是易霄。
只看见他把刘海都撩上去,用黑色的小皮筋在发顶扎了一个揪,松松垮垮的白T罩着他清瘦的上身,慵懒地用一只手撑着脑袋,鼻子上架着一幅银色细边框架眼镜,低头的时候可以挡住他大半个脸,看起来俏皮又文质彬彬。
易霄正专心地从一本足有一斤重的书上摘抄着什么到他的本子上,旁边还散落几张草稿纸,画着图形和顾纳兰看不懂的飞扬的字,不时蹙眉拿笔杆轻敲自己的嘴唇。
顾纳兰站在书架旁边假装挑书,眼神不受控制地瞟他。这公子哥儿今天倒是没有装老成,唇红齿白的,看起来就跟那些清纯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没写一会,易霄左手准确地握住了咖啡杯柄,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眼睛却没离开过他的本子,右手也没有停止运动,托了托眼镜。
“先生,您的普洱好了,请问您要坐哪里呢?”服务员甜美的声音尽量放轻,在安静的咖啡馆依旧引人注意。
“就。。。这里吧。”顾纳兰目光逡巡一圈,一指易霄对面。
“好的,先生。”服务员走过去,放下透明的茶壶,茶叶还在微微上下翻动,冒出一丝丝热气。
易霄抬头懵逼,嘴上轻声念叨:“美国在20xx年曾发现。。。”,内心不可思议:喂?什么情况,我同意了吗?“是顾老师啊。”说着他反应过来,放下笔,把手往头发上一捋,黑色皮筋被摘了下来,再低头顺顺被压出一道褶子的刘海。刘海又软软地搭在他的额头上了。
“易老师晚上好。”顾纳兰一笑。“看来我们很有缘份,一起上课,是邻居,还都喜欢这个位置。”你还在我拳馆报了名。顾纳兰默默加了一句。
易霄差点没克制住自己,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总阴魂不散?“是挺巧的。顾老师今天没上课?”
顾纳兰没客气,自自然然地端起茶壶倒茶。“上完课路过这,进来喝一杯。”不知道的人听这语气,就跟在酒吧门口说进去喝一杯酒似的。实际上是清心寡欲的茶,共同点就是都带点劲儿。
倒完茶之后,端起杯子捂了捂手,又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才慢慢抿了一小口。
“好,那您自便。”易霄继续低头查资料。用余光看着,内心默默道,不愧是大叔,大晚上还喝茶,还来咖啡馆喝茶,也太没品了吧。
顾纳兰寻了本书,就着桌上的台灯,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luna的音乐风格很舒缓,整体可以称得上小资情调。顾纳兰听不出什么来,本来目的就是放空大脑,何必费神想这些七七八八的。
可是易霄坐他对面,大脑怎么都没办法放空。
易霄很静,沉浸式的静,像是千米深海,无波无澜,偶有生物游过,在他的眼前都变成了数字和公式,再刻入脑中。那易霄就是条美人鱼,特狂傲还偏偏要装优雅的那种。
顾纳兰一哂。
周围没有一丝声音,甚至没有一丝心跳,眼神都不曾离开过他面前案卷一毫米。
可怕的专注力。顾纳兰想。只是他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成了投入深海的一枚鱼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