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正了军装外套的袖口,走过来瞧一眼,看见她拿着羽毛笔在用枕头垫了的本上写字,倒勤勤恳恳,抄写的是上次没有抄完的内容。“外头没有太阳。”赫恩道,“要不要跟我一起骑马?今天路过的都是些小城镇,想来你会喜欢沿路看一看。”他说得不错,贝茜确实很喜欢。她人是安静,但总喜欢热闹些,即便远远看着,也能够收获些满足感。此刻听见他问,马上放下手里的笔,溜下床去要在箱子里找条适合骑马的裙子,一面翻找一面问:“待会儿就出发么?”“用过早餐就出发。”赫恩道。厨房里早为早餐忙碌得热火朝天,今日出发是赫恩计划之内的事情,唯独城主对这既定的安排有些遗憾——他还想着能多献些殷勤。心知王子殿下要走拦不住,就在早餐下了功夫,盘子一直从长桌这头排到另一头。席上他倒是说了很多话,赫恩面色如常,仍旧很体贴地会接几句,弗雷德将军却越发不愿意开口,冷冷扫过来,往往令城主一个激灵,方才说的什么全给吓忘到脑后去。一顿饭要吃饱实在没那么容易。但胖胖城主这样一个精明而善于审视夺度的人,哪里止在早餐下功夫。进行之前,他送了贝茜很多赏玩的小东西。小东西美其名曰“小”,都是镶嵌了黄金同宝石的。贝茜不要,赫恩替她收下,道了声谢。维克托在一旁看得咋舌:显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殿下如今最宠爱的是谁,也帮着一起娇惯起来。再娇惯也娇惯不过王子殿下。此刻赫恩又是抱着那绵软的上了马,阴天起风,便将斗篷给贝茜裹得紧些。弗雷德在一旁默默看着,并不说话。贝茜突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两张脸因不同原因都拉下了几分,但弗雷德勾唇冷笑时,贝茜就马上转开了头。仿佛什么也没瞧见。今天又要赶一天的路。贝茜本来白天要睡觉,既然有马骑,晚些睡也无不可,坐在马背上瞧着道路两旁变幻的景色,再看看同王都不同的风土人情,终于越发兴奋,在赫恩怀里动来动去,某一瞬间成了束缚不住的猫,倘若不是牢牢揽在臂弯,恐怕就溜下去到处跑了。“喜欢的么?”赫恩问,“喜欢以后经常带你过来玩。”贝茜没有应。队伍这么一走便走到日落西山,太阳从东到西移了一遭,眼见队伍行程也推进一半,今晚又在另一座城里歇脚。仍然是那些习惯了的程序,赫恩只说不必太铺张,略略用过晚餐,便回房沐浴,好待会儿喂那就睡在隔壁的小吸血鬼,她白天没阖眼,正好喂完了睡一觉。王子刚刚除了上身的衣物,再没旁的遮拦,那身体曲线有力又流畅地滑入腰际,简直令人垂涎三尺。配那一张脸刚刚好。他的手正放在腰上,要抽去腰带,忽听得门敲一声,原本要取了衬衫再拢上,指尖碰着衣服,不知想到什么,轻轻笑了一声,撤回手直起腰身,便这么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开那一刻,屋内的光照到了外头一双白白的小脚。贝茜站在那儿,闻声抬眼来瞧他。她怀里抱了一个枕头。这副模样真是惹人怜。贝茜今晚穿的睡裙有些长,裙摆拖到地板上,给她的脚踩住了半截。那白白小小的脚趾精致可爱,微微地蜷缩着,倘若肌肤上再添点淡粉该是更加好看。当然于赫恩而言,面前这个不做声的金发小美人已经是相当漂亮的了,要再喜欢也没有。见她抱着枕头站在门口,他起初有些意外,随即侧身让出进门的路来,笑道:“睡不着么?”贝茜就“嗯”一声,再仰起脸看看他,视线在他脖子往下溜了一遭,很快便移开,见他没有旁的反应,但是很顺从地进了卧房,径直去了那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的大床边,将枕头放上去。赫恩随手关了房门。“我今晚不想一个人睡。”贝茜仍旧站在床边,知道他往这里走过来,低头拨弄一下手指,慢慢地道:“在你这里躺一躺行吗?”她只这么说。但细细想一下,大致能够猜到几分缘由:今晚几个人睡的房间都在同一层,隔得也并不很远,贝茜那儿再过两间就是弗雷德的房间。那位将军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再靠近她。赫恩总陪着,想靠近也没有机会。偶尔目光交汇,两个男人都面色如常,只弗雷德先转过头去,神情漠漠,终究什么也没说。风平浪静自然再好不过。但贝茜晚上独自回卧房的时候,正逢着弗雷德站在不远处跟手底下人说话,四目相对,他的眼神看得她不太舒服。其实即便贝茜今晚不过来,赫恩也是要主动过去的。闻言便走得更近些,大略是一低头就能闻见她发顶香气的距离,随后伸手将她抱起放坐在床沿,取了手帕将那一双莹白的小脚擦拭擦拭,笑道:“当然可以。”贝茜已经洗过澡,得到应允便乖乖在床上侧了半边身子躺下,也不闭眼,就这么瞧着他。不着上衣的王子殿下浑身散发的诱人荷尔蒙大概在这小吸血鬼面前才减了几分诱惑力。倘若目光放在他身上,情不自禁便要沿着那蓄满力量的蜂腰下滑,一呼一吸之间渐渐地令人红了脸。赫恩放了手帕,在床上这香香的一团旁边坐下来。贝茜见状,便往床里头又挪一些,见他向自己伸过手来,倒没有从前那般下意识要躲,由着他的指尖在她唇瓣上轻轻地抚。他动作轻柔,并不会不舒服。只恐怕要这么轻揉慢蹭地蹭出些难言的悸动来。在那之前赫恩就撤回了手,望着她,越发愉悦,低声道:“我先进浴室。”便拉过软被给她盖肚子,起身往浴室里去。贝茜在床上滚了滚。被子在她腰上缠裹一圈。她听着浴室的门开了又关,安静须臾,漫开了一片水声。这时候未免就觉得听力太敏锐也不大好——尽管隔了一道门,那浴池中热水撩拨的动静一样听得清清楚楚。想象力丰富些的,一闭眼睛就能脑补出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旖旎画面。床上那绵软的由侧卧改为趴着,小手揪一揪枕头的两只角,也不知想什么,把小脸埋到枕头里去。听力敏锐,于是还能听得清更多声音。昨天晚上贝茜给弗雷德拦路时,赫恩前来的脚步声虽然轻,却也还没轻到连她都听不见的程度。贝茜实在睡不着,又把脸抬起来,叹了一口气。赫恩今天还没有喂她。虽然不至于眼巴巴地就等着那一口血才能入睡,但嘴巴寂寞,还是想再含一点温温的香甜。再说夜晚本来就是她精神的时候,白天不睡,到点了依旧活蹦乱跳的。被子里裹着的小人儿坐起身,从床上溜到了地板。她看见赫恩放在床边柜子顶上的一把枪,墙上还挂着他出门经常佩的剑。小手伸过去拿了枪起来放在眼前看。这东西她已经相当熟悉,赫恩手把手教过她怎么用,就差实际操作打出一发实弹。如今这枪膛里自然没有子弹,拿着把玩也不必担心误伤。都说吸血鬼怕银器。贝茜不怕,但其实带了银的东西碰到皮肤还是会微微地发热,只是这一点热度不足以构成威胁,即便放了纯银器具在手里,也不过如同冬日里捧了个半热的暖手炉一般。她敛眸瞧着那把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伊丽莎白。”身后蓦地响起赫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