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虽然来得突然,看似迅猛但已经下意识放轻了力度,那牛奶稳稳当当地挤进了宋竞卿手里,连一滴都没有溅出来,与其来势汹汹的模样名不副实。周傅年撇开头,有些狼狈地站起来,像逃离一样躲开宋竞卿,走进房间里去。宋竞卿看也不看手里的牛奶,把它随手搁置在一旁,有些担心地跟了进去。他但凡细想一下便猜得到周傅年这么寻常的行为是为了引起他的讨厌,可是宋竞卿第一时间却是怕周傅年是不是不舒服。“前辈,你是不是累了?”他急匆匆地走进去。周傅年正懊恼着全被自己搞砸了,包括他最初的目的,包括宋竞卿的一片好意。他止住脚步,回头看向宋竞卿,对方脸上满是关切和宠溺,还有他看不真切的恐慌。他一时间格外愤怒于刚刚自己的行为,又觉得宋竞卿太过好骗了,酸涩万分。他几乎就要放弃了,在这个“讨厌”计划开始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可是宋竞卿灯光下年轻桀骜的脸庞、他对自己的依赖和身体深处涌上来的疲惫交织在一起,让周傅年的心冷硬了许多。周傅年坐到一旁,轻轻将修长的腿交叠了起来,这种对周傅年来说不雅的姿势是绝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的,除非演戏。他的声音也带上了一点盛气凌人的意味,“我是累了,你过来,给我按一下肩膀。”这种语气和这种姿势,是他所能想到最招人厌恶的样子。可他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姿态放在优雅的身上,配上他有如天神下凡的容颜,根本是那样地惹眼,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俯首称臣,更何况是宋竞卿。宋竞卿捏紧了手,几乎咬碎了牙才控制住自己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怎么还能看不出来周傅年的想法,可他愿意顺着周傅年,即使是,即使是这样美丽的画面自己却不能记录下来。他眼睛几乎要着了火,但他还是乖乖地走到周傅年身后,将微微颤抖的手搭在周傅年的双肩上,十分熟练专业地按了起来,声音低哑地问:“前辈,是这样吗?”周傅年哪里知道身后人的真实想法,只听到对方语气低沉,觉得应该是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于是忍着心头的难受,轻轻应了一声。可周傅年到底不愿意宋竞卿按太久,对方拍了一天戏或许也累了。他估算着时间,在觉得差不多时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差不多十分钟了。周傅年如释重负,刚准备开口,收回的目光却掠过窗边的玻璃,那上面映着的正是他们两人。明净的玻璃上由于屋外漆黑的夜色清晰地映照出两个协调的身影,周傅年得以清楚地看见身后宋竞卿脸上的神色是那样魇足、幸福,他怔住了。宋竞卿……他抿了抿唇,无视心里的难受,决绝地说:“宋竞卿,我脚也好酸。”他说话的时候,紧紧地盯着那玻璃上的倒影。宋竞卿立马停了下来,从身后越过他看着他交叠在一起的腿,问:“前辈的腿,要不要也按按?”所幸的是,倒影再清晰,周傅年也看不到宋竞卿看着他的腿时轻轻吞咽的细节。所以他才会说出下面的话:“你,你去打盆水来,给我洗脚。”周傅年开头就磕磕绊绊的,说到最后两个字已经是完全放弃挣扎,闭上了双眼,心中巨大的遗憾和难过席卷而来。他早做好了宋竞卿或许会和他翻脸成仇的准备,即使没有,最差估计也要失去宋竞卿这个朋友了。他本可以不走到这一步的,周傅年鲜少有这么冷硬的时候。他从没有这么难受过。周傅年听见他说完这句话后身后安静无声,两秒后他突然听见一声突兀的声音,像小孩子踩地板的声音,清脆大力。宋竞卿快步走了出去,以一种奇特的脚步声。他离开了房间,周傅年意识到。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清湛的双眸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夜晚民宿外传来特有的虫鸣声,分明刚刚还听不见,现在显得格外清晰。他不自觉地低声呢喃:“宋竞卿……”像召唤守护灵一样,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他听见门外一句暗含激动与兴奋的“前辈”。周傅年猛地看过去,青年端着一盆水,从门边拐进来,脸上笑容几乎要把外面的黑夜都照亮了,跟颗电灯泡一样。周傅年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今夜的作为是那么的荒谬,根本配不上宋竞卿捧到自己面前的真心。“够了,我……”他想阻止这一切继续发展下去,可是话刚开头,青年温热的手轻轻扶住了他的脚踝,周傅年吓了一跳,本能地想往后躲,可是宋竞卿轻柔的动作却牢牢地箍住了他的脚,根本就挪动不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