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傅年乖巧地点头应好,却没发现周妈妈的异常。门被轻轻掩上,女人却没有走开,而是站在屋外轻轻抹了两滴泪。她知道总是有些小孩到这来捣乱,可是总比这院子老是冷冷清清来得好。周傅年今年五岁了,终于能去镇里的小学上学了。自出生就困在家里的生活,开始有了小小的拐角。在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中,老师一眼就发现了在班里坐得最直挺、最有精气神、衣服最干净的周傅年。只是奇怪的是,这个小孩一直戴着口罩。年轻的老师最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她走到周傅年身边,翻了翻他的书本,看见封面上端端正正地写着自己的名字,小小年纪却已初显锋芒的字迹让老师更喜欢他了。“周傅年,”她念出男孩的名字,关心地问,“你怎么戴着口罩,是感冒了吗?”男孩有点拘谨地摇摇头,还未说话,坐在后座的几个男生扑哧几声,参差不齐地笑了出来。他们顽劣得很,“老师,他是个病秧子,才不是感冒,大家都知道。”“啊……”老师轻轻张开嘴,她似乎知道这是谁了。她也是桂花村的人,在小地方,根本不存在秘密。说起这个村里最有钱的人,曾经是周爸爸。早年在大家都执着于卖桂花酒的时候,他就离了家说什么下海去了。不过三四年,他就比村里所有人都有钱了。那个时候,周妈妈刚嫁给他两年,他们是村里最恩爱的一对,虽然周爸爸总是两三个月才回来一趟。后来,周妈妈怀孕了,家里老人又都早走,周爸爸想做完最后一笔生意,就索性留在村里陪着周妈妈和孩子,再也不出去奔波了。可惜天有无常,这一走,回来的却是一则死讯和认尸通知。身怀六甲的周妈妈哭晕了好几次,还未出生的孩子就此没了爸爸。唯一庆幸的是周爸爸早年攒下的钱足够周妈妈一人将孩子抚养长大了,可那又如何。周傅年一出生,不仅被叛下了单亲的命运,更是被诊断为天生性的心脏病。这个小孩,一出生就是全身紫绀,若不是周妈妈哭着全力拍打,他连摸了摸他的头这是一个从出生就注定和别人不一样的孩子。虽然被诊断为先天性型心脏病患者,但一直到周傅年逐渐长大,他都没有出现明显的心脏病症状。可即便如此,因着周妈妈的担心受怕,周傅年依然谨遵教诲,从不跑跳,从不大声说话,任何稍微激烈的运动都不适合他。养在深闺,用来形容周傅年一点也不假。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心脏病,但不知几岁起,便对各种粉尘敏感得很,任何花香都闻不得。周妈妈疑心了好几次,直到县城几家医院都给出了相同的诊断,这才不得不接受了这奇特的症状。若不是周傅年不愿,周妈妈是打算举家搬迁,离开这个哪里都有桂花的地方的。他和村里那些皮孩子格格不入,他安静、聪睿,且拥有自小就出众的容貌。因着没有别的活动,周妈妈买了许多书给他看,又造就了一身书卷气,终究是和同龄人完全不同了。“周家那个小孩,长得忒好看了。可惜啊……”村里的人们总是这样感慨着。大人们惋惜着,而熊孩子们拉帮结派,只知道有个病秧子,长得很好看,就是不跟他们一起玩,不跟他们做朋友。他们偷偷看见病秧子坐在窗边看书,跟个小大人一样,这样的认知让他们觉得不舒服。他们故意挑起病秧子的注意,想看他露出不一样的情绪,想看他和自己一样,像个孩子。这种行为,从校外延伸到了校内,却一直没有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他们放弃了,不是因为对方没有他们想要的反应,而是他们真正意识到周傅年和他们确确实实不同着。对于那一张小脸来说有点大的口罩,总是遮住似玉的容颜,只露出明净的双眸。他们肆意呼吸着,周傅年却受困于那一层薄薄的遮挡。朗读时、打闹时,他们肆意呼喊大笑着,周傅年却总是安安静静的,偶尔他会说几个字,但太轻了,他们只觉得一阵风吹过了耳边,谁又会在意呢。体育课时,他们跑来跑去,推搡着,老师不在就打架。周傅年却困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连他们打架时的衰样都看不见半分。那个时候,谁能把这个小孩和以后的影帝联系到一起呢,他这样子,怎么演戏。他们找周傅年道歉了,几个人一起忍不住哭鼻子,说着对不起,不知道他是真的不能玩。在最小的周傅年眼里,他们却像弟弟一样,顽劣,但没有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