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深吸了一口气才算缓过来,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在我之前至少有三波人验过尸了。”
此话一出,几人都是一愣。
“如果说第一个验尸的是鲁阳城的仵作、第二波来验尸的杀人的人来看看目标有没有真的死亡……那么第三波人又是什么来历?”孟小安皱着眉头。
“会不会是蔡家的人?”李四合理推测。
“不会。”张思勉摇了摇头:“路既白的尸体如今还存放在衙门,因为是横死之人,要做足法事请僧人念经才能入葬……衙门的守卫虽然算不上森严,但也到底不是什么人都能进进出出的,要么是有一身武艺,且又懂得这一些东西;要么是有些家底,能够买通衙门,但是蔡家都做不到,自蔡重光死后,蔡家没有人能够撑得起来,这十余年下来过得比一些都城新贵还要不如,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能力做这个事情。”
“不错,”孟小宁点了点头:“我们知道路既白惨死,并且死法如蔡重光一样,是在路既白死后的第二天,分坛传来的消息……但若是除了凶手之外的人想要验尸,首先就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知道路旭就是路既白的人很少,而都城离鲁阳又太远、时间又太久,很少会有人能够把这二者联系起来。”
“其实……”张思勉犹豫了一下开口:“若是凶手,也没有必要验尸,死状如此凄惨,可说是绝没有生还的可能了。若还要去验尸,一是增加了自己被发现的危险,二也没有什么必要……”
另外三人俱是一愣。
倒是李四第一个反应过来:“我们是不是还没有说路既白是怎么死的?”
孟小安点了点头:“三殿下还不知道……蔡重光和路既白真正的死因,凶手是一定要来查看的。”
张思勉一时间反倒不能理解他们在说些什么了,因为在他的脑海中,首先凶手要知道那是路既白,然后才能杀害他,既然已经用了如此残忍的手法将他杀害,实在没有必要再跑一趟衙门来确认死掉的人是不是路既白,因为那是他在下手前就应该做完的事情。
“是蛊。”孟小安突然开口。
“蛊?”张思勉一愣,这是他在短短半个时辰内第二次听到这个字眼——在此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这种神秘的南疆的东西离他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是王蛊,当王蛊在人体内生长到足够大的时候,它就会想要跑出来,而且它所选择的地方便是嘴,因为它的身体太过巨大,别的地方根本无法使它钻出来,最后等它完全爬出来的时候,那个人的体内会被蛊虫钻营的全是血沫……从它决定要出来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要死了,而当它真的出来的时候,那个人脸上的皮肉也会因为蛊虫的毒性而整个面目全非,就好像是被剥了皮一样——而身上却没有外伤,即便体内已经称得上是肠穿肚烂了。”
孟小安的话说得颠三倒四,许多语言也不太通顺,虽然他表面上看上去很是平静,但张三却能够非常直接的感觉到他压抑着的怒火和不安。
张三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转头看向了孟小宁。
孟小宁大大方方的让他看了,而后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就是我身上的那种蛊。”
张三一阵恶寒,他看到过在孟小宁肚子上凸出来的那个小鼓包,说大虽然不大,但是体积却也绝对不小——那东西藏在皮肉下面,动起来的时候孟小宁疼得几乎昏厥,若是那蛊要从体内出来,在孟小宁的脸被毒烧毁之前便会被活活疼死。
孟小宁说完,几个人便都陷入了沉默中,良久,张思勉才开口。
“是方家吗?”
李四大概能够理解张思勉如今复杂的心情,这与他第一次听说孟小宁可能活不过二十岁时候一样气恼又无力:“不清楚……不过方家的嫌疑的确最大,路既白与方劲松算得上是在都城比肩的人物,但方劲松实际上一直都比不上路既白,可方家的家世又极好,方劲松不一定能够咽得下这口气——路既白辞官后,吏部侍郎的继任者也是方家的人……蔡重光死后亦是方家获利最多,如今在都城之中,最有嫌疑的的确就是方家了。”
张思勉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几乎浑身都要颤抖起来,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孟小宁因为那蛊虫疼得死去,甚至连脸都会变成那种血肉模糊的样子,他偏爱孟家兄弟的这张脸,也偏爱孟小宁装疯卖傻时候的表情,一想到这些可能都有一天会消失,他便觉得恐惧和担忧。
即便是曾经顾家失势、即便是他踏入军营走上战场、即便是他今次到沧州赈灾,他从未有过恐惧,即便是不安,他也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东西的到来。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害怕这种感觉。
“还有多久?”张思勉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孟小安和李四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半晌,孟小安才知道张思勉在问些什么。
孟小安自然是知道的,魔教有鬼医明水,在孟小宁十岁第一次到他那里看病的时候他便断言孟小宁活不过二十岁。孟小安大骂他是庸医,追着他上蹿下跳了半个多月,明水当时也才十七岁,被孟小宁追的实在无法,只好请出了他的师父,当时在江湖上公认医术最高的医毒圣手来看诊,最后得出的结论也是孟小宁很难活过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