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见了礼,三人落座。
慕容澜赐婚一事,只有三位言官、靖王、安王、岭南王世子正面表态要求景帝三思而后行。就凭他们肯站出来为将相二人说话,君卿宋霄心存感激,也愿意同他们交个朋友。
君卿起身,亲自为他们各倒了一杯西湖龙井:“非用膳时间,醉月楼只有一些点心,三位可愿赏脸?”
谢明珏笑着接过:“我们的荣幸。”
“没想到这醉月楼竟然是君相的产业。”元斐将折扇放在一旁,拈起面前的梨花酥,却在听到君卿矢口否认时差点没抓住那酥饼。只见君卿指着不善言辞的宋将军道,这才是醉月楼的老板。
也是,一脚便能将闹事者踢出醉月楼,怎么看都不像是君卿这类文臣能做到的。那相传那个才女老板娘岂不是……
君卿自然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轻咳了一声:“元大人见笑了。”
君卿当年可是名动江南的大才子,五岁吟诗、七岁作赋、十四岁便中了状元,却并没有在朝中谋求一官半职。那一年正值新帝即位,整个朝廷都动荡不安,隔了一年才渐渐平定。朝中能人太少,慕容澜便将他从江南召去,亲自询问他对新法的见解,最后任命他做了吏部侍郎兼大理寺少卿,两年后又提拔他做了右相。
而宋家世代为将,宋霄也是军事上一位奇才,与君卿同一年中了状元,不过是武状元。新帝刚即位,楼兰王和若羌王就忍不住联手偷袭了西北驻军,宋霄的父亲死在了那一役中。这边京中慕容澜还没处理完家务事,那厢西北边境烽火再起,一时间内忧加外患,搞得慕容澜焦头烂额。宋霄作为宋明将军的独子,被硬生生赶鸭子上架,点将去了前线。
君卿是唯一一个为宋霄送行的人,他将祖上传下的那柄青霜剑赠与了宋霄。宋霄郑重接过,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想说的那句话,倒是自己先红了脸。君卿当时笑着拍拍他的肩,说等他回来再说与自己听。
二人再见已是七年之后。人生中能有多少个七年?七年间他们都遭遇了许多事,君卿没有开口问过那句话究竟是什么,宋霄也不曾再提过。
至于那句话,二人心照不宣。
宋霄及冠那年,君卿取了三年间为宋霄写下的书信,兴冲冲要去驿站寄给他,却被君父撞见。一千多封信,每一张纸上都写满了恋慕。君父大怒,罚君卿跪祠堂反省。
君卿一口认定自己没有错,君父当着他的面烧掉了那一千封信,也烧掉了他年少时对爱情的一腔孤勇。
而宋霄,则是修书给了宋母,告诉母亲自己对君卿的情意,宋母惊骇不已,她与君父一样,骨子里都认为断袖之癖是病,为伦理所不容。她以死相逼,逼着宋霄与君卿断了往来。
宋霄无奈,想与君卿商量,所有的信件都被君父截下销毁。一封封信石沉大海,宋霄只能在闲暇时刻,抱着那把青霜剑,坐在城楼上眺望汴京,想一想他放在心尖上的少年,想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卷入朝廷斗争的漩涡中。
好在一路兜兜转,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虽说慕容澜这步棋走得险了些,颇有鸟尽弓藏之意,二人还是领了命。双方父母就是再不同意,也不敢抗旨。
几杯茶喝下来,五位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已然熟络,相互间的称呼也变成了彼此的表字。
“子瑜,听闻陛下赐你九锡,你千万千万不能接受。”君卿放下杯盏,神色郑重。谢明珏曾提点过他俩,他自然也会报答。
谢明珏谢过君卿的好意,告诉他自己抗了旨。
“最近汴京来了许多人。”南衡坐在靠窗的位置,眯着眼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其中不乏非外族长相之人。
“快过年了,属国藩王自然是要入京进贡的。”君卿探头看了一眼,指着即将走到醉月楼下的一个队伍,笑道,“你们看,那不是楼兰王么?没想到他居然是亲自来的。”
宋霄凉凉地瞥了一眼,复又收回了目光,轻哼了一声:手下败将。正欲开口,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谁呀,敲个门怎么这般毛毛躁躁的,过年赶着上坟呐?”君卿扬声问道。
“掌柜的让小的来为几位大人送上几盘醉月楼的特色糕点。”门外那人答道。
君卿眸色一冷,看向宋霄。宋霄左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右手则握住了放在一旁的青霜剑,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醉月楼除了掌柜的外,并无第二人知晓他们的身份,只当是普通的雅客。尊敬他们的人很多,要他俩命的人也多,所以“修竹”的所有吃食都只经掌柜一人之手,并亲自送来。更何况醉月楼上上下下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既知礼又善武,不可能敲个门都这么没规没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