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坡上火把一亮,鹿狮楼中的灯火便急速移动起来。地上的五位星宿还未适应这来往的声波,就已经被无度门包围;一回身,姜芍竟然也出现了。而这些人,竟对空中来回击打的乐声毫无反应。眼看对方要动武,壁水貐顾不上耳朵,率先拔出刀剑。手一松,耳边便同时响起两段截然不同,却又奇妙地相辅相成的音乐。如此合奏,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无奈星宿们离参水猿更近,因此一旦松开耳朵,受他的歌声影响更大。星宿们纷纷效仿,却通通顾此失彼,在参水猿几乎要将夜空撕裂的声音中逐渐骨酥肉麻。星宿们一倒地,无度一众立即一拥而上,捆的捆,绑的绑,一个不落。参水猿的歌声开始渐行渐远。姜芍警觉——“他想逃。”琵琶声完全覆盖地通关,似乎已经淹没了参水猿的声音。土坡上的火光消失了。纪莫邀立刻取下耳塞,跑到姜芍身边,问:“你要去追吗?”“暗夜之中,自有行者。”姜芍答道,“我先跟星宿们交待两句。”她的手还按着左臂被刮伤的位置。孙望庭急急上前替她处理伤口,“你怎么尽学我不好的。我被人砍手臂,你也要被人砍一下。”“没事,我这点伤跟你那时的比,小意思了。”鹿狮楼后方的树林中传来车马飞驰之声,看来女宿和轸宿已经探到了参水猿逃跑的方向。姜芍接着亲自为壁宿、斗宿和房宿松绑,“三位辛苦了。”星日马和牛金牛刚恢复神志,这会看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你、你们和少当家勾……”星日马话没说完,就被马四革一手捂住嘴。“别打岔,你少当家还什么都没说呢。”姜芍行至二人面前,道:“杀害虚日鼠的凶手不是我,是参水猿。而证据,就在参水猿手上。我现在只想知道,如果证据摆在你们面前,你们会不会选择相信我。”两位星宿盯着她看了好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斗木獬不耐烦了,上前一步,道:“不止是我们,女宿和轸宿也是跟少当家一伙的。无度门没有在这里设下任何陷阱——我们才是陷阱。懂了吗?”牛金牛半张着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如、如果少当家是无辜的,为何不一早回去向当家澄清?凶手是参宿……那参宿又为什么要杀虚日鼠?”房日兔上前道:“少当家、诸位,让我跟他们说明吧。眼看就要天亮,女宿未必能一直追赶,可千万不能让参水猿逃了!”姜芍看看天,又瞪着星日马与牛金牛道:“且听房宿跟你们解释,万万不可无礼。”话毕,她便招呼众人,一同向东追赶。在参宿停止歌唱、隐入林木之前,女宿就已经盯上他了。眼看他在树顶飞奔,女宿一路紧追不舍。轸水蚓替姜芍捡回胡刀之后,也赶着马车跟上了女宿。参水猿爬树飞枝的功夫一流自不用说,但能够一直跟在空中腾飞的女宿保持距离,意味着他对地通关附近的地形环境非常熟悉。女宿看着他从林子里一跳,上了城楼。她有些懵了:城墙破败,门楼狭小。一旦被困,根本就是坐以待毙。参水猿为什么不选择继续在枝叶中向东逃窜,而是跑到这个根本连遮蔽都没有的地方?轸宿见她停下,也立即勒马。女宿跳到马车上,道:“你先别动,让我上城楼去逮他。”话毕,她飞身跃上城墙,没走多远便已经与参水猿四目相对。但参水猿没有逃,也没有说话,而是从门楼房顶上拉下了一口钟。“少当家,参宿在城?s?楼上。”壁宿指向前方。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参水猿立在一口大钟前,而与大钟一同吊下的,是许多长短不一、材质不同的钟杵。纪莫邀立即叫道:“捂住耳朵!”但已经太迟。参水猿用不同质地的钟杵在大钟上娴熟地敲出了《乱神志》。大钟老旧,音色绝对算不上是上乘,但其声洪亮深远,几乎能完全弥补其不足。如今听到洪钟奏出《乱神志》,方知人声与一般管弦乐器的效果是多么微不足道。土坡上的灯光再次亮起,可远水难救近火,琵琶声根本来不及挽救城楼下的众人——除了纪莫邀。纪莫邀》。城楼在东,土坡在南,纪莫邀在两地中间拉起胡琴,成效却不尽人意——钟声实在太过响亮,在地通关回荡不止,即便有琵琶与胡琴合力,也只似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