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事,让他去烦。”嫏嬛笑着安慰道,“你放心住下,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寄居此地的落难人。”“二小姐是在说我吗?”嫏嬛一回头,见姜芍倚在门上,望着她们笑。“阁下就是赵姑娘吧?”她朝赵晗青行了个礼。赵晗青立刻起身回礼,“久闻少当家大名!”“不必多礼,你就像称呼嫏嬛一样,管我叫姐姐就好。”她又自嘲道:“反正在惊雀山,这些头衔都不再有意义。”嫏嬛补充道:“‘大师兄’除外。”三个人相视而笑。“真好。”嫏嬛掩饰兴奋,“我初到此地时,女子的烦恼只能跟披毫地藏倾诉。如今有你们在这里,一下就热闹起来了。”“我怎么觉得,你在这里本来也过得如鱼得水啊。”姜芍调侃道。嫏嬛没有反驳。嫏嬛的预感没错,就算成功拖延了时间,也没让葶苈的决定变得容易。深夜的静谧,更衬托出他心中焦虑。“二姐,我跟你说实话,你别因此对我有成见啊。”嫏嬛诧异了,“你有什么罪无可赦的想法,连我都不能接受?”葶苈吞了口唾沫,似乎在犹豫该点头还是摇头。“二姐,说句实在的,我心里其实有点感激祝临雕,感激他把提亲这事弄得这么复杂。这样成不了事,还可以怪他。否则,我真不知道……”他的肩膀缩了一缩,像要将自己变小一点,好不让人看到,“不知道自己到底愿不愿意娶小红。”嫏嬛想起葶苈之前跟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便探问道:“是不是因为你们太久没有见面呢?”“可能吧……我只觉得,如果她此刻站在我面前,问我要不要娶她,我多半会拒绝。”他沉默了一阵,突然很紧张地抓住嫏嬛的袖子,“二姐,我这样想是不是很过分?”嫏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握住葶苈的手,柔声问:“那你对小红……还有感情吗?假如你们能够朝夕相处,你会想娶她吗?”葶苈有些沮丧地摇了头,“我日夜都想着早些找回父亲,每次想到小红,只会觉得自己不孝,更没想过要怎么再面对她。我、我怕看到她失望,但就算不能再见、不能娶她,我好像也没有特别伤心。我其实不讨厌她,只是……二姐你说得对,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想着她了。”他低下头,“我这样算不算……忘恩负义?”“傻孩子,”嫏嬛轻轻捏了弟弟的脸,“天尚有不测风云,何况人心?”“小红一定会恨死我……”“你若虚情假意哄她,那才是背叛。”嫏嬛轻咬下唇,好奇自己的经验是否足以为葶苈排忧,“总之不要说谎……欺骗才是真正的残忍,不要这样对小红。”葶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二姐,有些话我只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啊。”他说着又朝嫏嬛挪近了一点,“其实我一直觉得,吴迁才是真心对小红好的人。我也不是不喜欢小红,但有吴迁在她身边,还是不要嫁我为妙。”“你从什么时候起有这种想法的?”“也许一开始就有吧……二姐,我是不是很奇怪?”嫏嬛听到这里,也抱膝而叹:“要说奇怪,我们难道不都有些奇怪吗?坦诚接受就好。”两姐弟并肩靠在一起,各自若有所思。两天后,是杜仙仪和安玉唯的头七。马四革独坐阶下,望着山门,仿佛盼人来。嫏嬛坐到了他身边。马四革低声问:“嫏嬛,我是不是很蠢?”嫏嬛知道他意不在一个答案,并未答话,而是从腰间掏出一个香囊,放入他手心。“安玉唯未及弱冠便离开人世,今后就靠四哥你带他游历四方,遍寻天下壮景了。”马四革望着手中之物,望了好久,像是忘了时间、忘了自己的存在一样。只见他的手掌颤抖着握成一个拳头,然后将拳头按在嘴上。一合上眼,泪水便如决堤一样冲泻下来。嫏嬛挽着他的手臂,什么也没说。马四革强压着声音里的的哀嚎,哭得全身发抖。嫏嬛想起之前和纪莫邀的对话。“你作为师兄,亲手交给他也并无不妥啊。”纪莫邀摇头,“但你们的伤痛……更有共鸣。”“可你不也在为知命伤心吗?”“而我也是那个袖手旁观、任由杜仙仪和安玉唯赴死的背影。老四不需要这样的讽刺。”纪莫邀将怀中的地藏抱得更紧,地藏也扭头来舔他的脸,“我没有尽全力保护他不受伤害,是我未尽师兄之责。还是你去吧。”嫏嬛皱起眉头,“就当我好奇——如果能回到过去,你会有不同的做法吗?”纪莫邀合上眼,道:“安玉唯随时准备好为杜仙仪付出性命,而老四对他也是一样。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一厢情愿,终究无果,甚至可以预见小安将会是伤他最深的人,但我说不出口……劝人斩断情丝,说来容易,但真的有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