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兰,诺瑞废墟。
震耳欲聋的轰鸣渐渐隐退,无边的雨幕像是被人关上了阀门,从暴雨如瀑到淅沥零星,期间只过了短短十几分钟。
积压在天空中的乌云,如同一块灰黑底色的蛋糕,被人从中间一切为二,在风和气压的波动下,原本连成一片的乌云中间,不知何时露出了一条缝隙。
明媚的半月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从云端探出脑袋,将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
就像极遥远的星空深处,有一个身影都隐没的庞然大物,只睁着那一只硕大的眼睛,不带悲喜地默默注视着世间冷暖。
洒下的银辉与乌云遮蔽下的阴影,恰好构成了一道“线”,从迟小厉与奥丁中心分割开来。
迟小厉沐浴在月光之下,清冷的光照在脸上,令那副不羁的轻佻笑容更添几分诡异。
而奥丁周围依旧笼罩在乌云的阴影之下,像是藏匿在黑暗中的怪物,越想看清,就会发现他的身影越发模糊,整张脸更是被阴影完全覆盖,根本看不清楚神情。
由月光划分的两条界限,是如此泾渭分明,就像是左右两侧分处不同的世界——光明与黑暗的碰撞,似乎恰好又契合了诺瑞眼下的情况。
只可惜如此奇景,能够有幸观赏着寥寥无几。
整个诺瑞城早已没有人迹,坦坦图奇和莫雷的执行力令人惊叹,即便这里是与他们两个家族相距万里的异国他乡,依旧在极端时间内,通过那位玛兰皇帝奥德烈的配合,成功驱散了这座玛兰最大城市的居民。
当然,即便联合行动的各方能力再强,也终归因为时间紧迫而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在绝大多数居民选择配合官员撤离时,仍有一少部分因为各种原因而留下的平民,没有与其他人一同离开。
他们或许是耄耋老人,早就对生死看开,刚刚经历过一场叛乱,承受了生离死别的痛苦,好不容易重建家园,却又不得不再次迁往他处……他们不愿意再经历一次相同的痛苦?所以选择与这座城市一同迎接命运的审判。
还有一些人,则是有其他原因,或者家人尚未回来?或者远行的亲友还未传回讯息?又或者干脆就是不相信会有第二场灾难危机?皇室和那些大人物不过是在危言耸听……等等。
总之,无论是什么理由,诺瑞城封城之后?仍旧有小部分居民留了下来?而最终……这些人哪怕逃过了最初的毁灭,也会被一轮接一轮的能量冲击碾成粉末,与瓦砾和泥土一起永眠。
所以现在的诺瑞城?除了还站在地上的两个人之外?再没有人能够看到这种月光与阴影交错的奇景了。
万籁俱寂。
直到雨声彻底消停?一阵桀桀的笑声?打破了原本的沉默。
“哈哈、哈哈哈——”
奥丁捂住嘴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却又实在控制不住,最终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你……不会是想指望着那些低等生命,作为增加战力的筹码吧?”
奥丁视线越过迟小厉,飘向远处,指着视野尽头一片漆黑的群山?兀自笑道:“这些家伙?就是让你如此自信的后手?你凭什么认为……靠这些连蝼蚁都算不上的弱者?可以对我造成威胁?”
“蚂蚁的力量再弱?也能毁掉千里长堤。”
迟小厉收敛起嘲弄的表情,神情肃穆道:“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永恒?自然也不存在任何无法战胜的敌人,没有人可以做到永远不败。”
“那是对于‘你这个世界’而言。”
奥丁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或者说占有整片天地。
“对于这颗土著星球上的低等生命而言,目光所到之处,只是浅薄简陋的水洼,自然无法窥探浩如烟海、无边无际的星河,所以你们便天真的认为,自己看到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奥丁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起来,盯着迟小厉眼睛道:“我还是确信,你并非这个世界的生命,你绝对来自更高级的阶层……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你的目光视野被束缚住,所以就以为自己眼前的景物,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切!
你看,你现在的目光与那些低等生命一般浅显!吾等神明,自灵智诞生以来,便是永恒的存在,是万天的主宰!永远只有我们吞噬其他生命,却从未有过逆伐成功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