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韩家父子三人商议,也得不出个结果来。韩承泽只暗暗下了心思,要北静王也尝尝这忙乱滋味。在国子监过了不多几日,果然北静王派了长史官亲往国子监里去,当着诸人的面要请韩承泽往王府了来。
吴祭酒这些日子好似成了个面捏的,半点执拗气都不见了。不只不拦着,还给自己找了个极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正所谓死读书读死书,远不如大家相互印证,学得倒更扎实些。韩承泽施了一礼作别,心里忍不住佩服,果然这祭酒不是白当的,反话正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干净了。
待到了北静王府,早看见沈琰等着,长史官上前两步,笑着作礼,方道:“原是下官的不是,累沈公子久等了。”沈琰忙侧身,不敢受他的礼,也笑道:“大人一路劳累,都是琰人小声威,不得不麻烦大人这一趟,还望包涵才是。”
原来沈琰想着自己若去国子监里,纵有北静王先打了招呼,只怕那吴祭酒性子上来,又有什么幺蛾子出来。索性禀了北静王,让他自家去接,果然北静王便派了长史官径自去了。
韩承泽下了车来,谢过长史官,便同着沈琰进去。沈琰与韩承泽说了经过,韩承泽便道:“沈大哥今后不必这样小心了,我看吴祭酒八成是转了性子,如今软和的面团一般,只唯北静王爷马首是瞻了。”沈琰看看左右,低声笑道:“早知道这吴祭酒这样省事,我便去接你就好,也装个威风样子给自己瞧瞧。”又道:“今日来了不少宗亲,又有朝里许多官员公子,你多注意些。”
韩承泽点头应着,二人便径自往花园里去。原来今日北静王做诗会,选在了花园处,专有两座华亭,一为题诗,一为作画,又有许多小厮备着些木柴菜肉之物,不知要做什么。
韩承泽路上正看着,猛听见有人喊沈琰名字。回头一看,正是忠顺王世子明檀,笑容满满的在一个亭子里,冲着他们招手。跟着沈琰进了亭子,才瞧出这亭子四周都是玻璃,极明极亮,他们方才在外面都不曾瞧得出来。
韩承泽家里倒有一座花房,昔时黛玉设宴,也曾用过,只都是小块拼接,这样又大又整齐的,倒没见过。瞧着忠顺王世子与沈琰说话,他便凑到这玻璃旁,细细看着。忽然一柄扇子敲到他肩膀上来,又听人道:“这个是玻璃,你难道没见过的?”
韩承泽忙回过头,眼前一个粉妆玉琢小公子,比自己略矮一些,然装扮得很是华贵,紫金镶边羊脂玉小冠,一身玉白明纱长衫,束着浅绿织金腰带。此刻正拍着折扇很不耐烦,嗔道:“你发什么呆?不认得本公子了?”
韩承泽忍不住一笑,他虽只见过他一次,可记得着实清楚,因此略施一礼道:“怎么能不认得呢?小公子风姿绝世,凡是见过的,必然不会再忘。”
小公子上下打量他一眼,刷的打开折扇,遮着下半边脸道:“果然你也和那些溜须拍马的人一样,只会说好话的。”韩承泽未等说话,忠顺王世子便过来道:“泽哥儿,这是我弟弟,他比你小些,你可不许欺负了他。”
皇天后土作证,你这个弟弟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了。韩承泽想起那一次的经历,忍不住吐槽两句。然而面上还是郑重道:“世子放心就是,我必然照拂好令弟的。”沈琰笑道:“世子放心好了,有泽哥儿在,小公子是不要紧的。”转过身又和明檀偷着说道:“这两个人倒像是一家子的,凑在一起,不把别人折腾死就是好的了。”
明檀想想自家那个的脾气,再想想韩承泽的行事,也深以为然。笑道:“你们两个年纪差不多的,不拘哪里,爱顽就去便是。只别走得太远,到时找不到可不妙了。”
北静王今日做东主,正有几家亲贵围着说话,听得长史官回报说韩承泽接了来,便笑着道:“你们不知道,这孩子虽小,然却是个机灵的,很是讨人喜欢。待会儿你们见着,才知道我所言不虚。”
遂教人去请韩承泽来,片刻后便见一个浅绿长衫的孩子进来,装扮的极是风雅,戴的是白玉小冠,配的鸾花碧玉,整个人便如一株嫩柳,清新雅致。韩承泽见众人都来瞧他,想着必然是北静王说了话,便也不管这些,只对着北静王行礼道:“小子多谢王爷厚爱,若非王爷提携,这样盛事,小子却是想也想不来的。”
北静王笑着教他起来,又对周围人道:“韩侍郎家风甚好,这两个儿子都是极好的。”又笑着对韩承泽道:“你还小些,今儿诗会上,有能做的便做些来,若做不了也别为难,只好生松散一天就是。”言谈间甚是亲厚,简直好像韩承泽是他儿子一般。
周围人看着,心中各有思量,韩承泽自己也有些纳罕。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转了性子不成?吴祭酒这样,如今北静王也是这样,难道他如今成了香饽饽,是个人见人爱的?不及多想,口中便道:“谢过王爷,小子也正想着,待会儿若然做不出,可是丢了大面子呢。”
北静王笑着摇头,嗔他一句,便教他自便去了。韩承泽退出这亭子,还没走两步,明檀便和沈琰相携而来,眼看是去北静王处的。明檀冲他比了比后面,便连话都没说,就直接走进去了。
韩承泽一头雾水,想不明白这明檀要告诉他什么。片刻之后,那个小公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对着他一脸嫌弃的道:“你胆子也忒小些,我北静王叔生得又不差,至于把你吓得这样么?”
韩承泽不知怎么,对他倒是有几分耐心,隧道:“我哪里是吓得,不过是刚才你哥哥冲我做了个手势,我还不曾想明白,因此有些迟钝罢了。”那小公子点点头,歪着头笑得一脸和气道:“这有什么要紧,管他什么手势呢,反正都有我在,你不必害怕。”说着便圈过手来,欲要揽着他肩膀。韩承泽不禁失笑,反手将他圈在怀里,嗔道:“这话倒该我说的,难道我比你大些,还要你护着我么?”恍然感觉出家里大哥处处护着他的心意,因此更认真道:“你放心去顽,我陪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