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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就多吃些。”苏平河什么也没问，只围绕着古董锅絮絮叨叨聊着，“下雪天我最喜欢两件事，一件是吃古董锅，另一件就是围炉烧烤，这才是人间幸事呢。”南星心里纳闷，这些乐子也不知道少爷从哪里学来的，她怎么从没见少爷这么做过呢。其实今日少爷散学归来说要吃古董锅，她就满腹疑惑，好在二夫人那边有现成的古董锅，已经许久不用了，去借了来倒也并非难事。谁知少爷又列了一个清单，上头写满了各种调味料和食材。经过昨夜一事后，膳房自然不敢再苛待苏平河，却也一时间没本事把她要的都备齐，为此，杜若又去街上逛了一大圈，才终于把东西勉强准备齐全。不过事实证明，按照苏平河的要求做出来的古董锅实在比一般的古董锅要美味多了。“快烫些小白菜，这牛骨汤煨出来的小白菜可是独一份。”苏平河又指挥道，“只可惜京城冬日的蔬菜太少了。”“冬日哪里还会有蔬菜，早都冻死了。”南星只当苏平河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相府少爷，“冬日里的蔬菜可比肉还贵，就连这小白菜也就只有高官府邸才能吃上。”“那寻常百姓冬日里吃什么？”“吃干菜和腌菜。”孙陵游突然苦笑着开口道，“事实上，我在侯府冬天也分不到新鲜蔬菜吃。”苏平河沉默了。她倒不是心疼孙陵游，侯府的少爷就算过得再差也不至于饿肚子，她是在盘算如何能在冬天肆无忌惮地吃上蔬菜。现代有四季恒温的蔬菜大棚，想反季节吃蔬菜简直易如反掌，但是古代该怎么做呢？“姨娘的陪嫁里是不是有个田庄？”苏平河问道。“是有两个田庄，一个在东梧村，还有一个在丰庄，都离得挺近的。”杜若道，“少爷问这个做什么？”“如今田庄里种些什么作物？”“如今还能种什么？寸草不生呗，连我们吃的萝卜和白菜也都是靠地窖秋贮冬藏的。”苏平河点点头，没说什么，又专心致志地吃起了羊肉，心里却暗自盘算着，怎么去说服沈氏把冬日的田庄借来用用。孙陵游大约是渐渐适应了古董锅的氛围，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大哥，你怎么光吃菜也不喝酒？”苏平河好笑地看向他：“你还喝过酒？”“上回侯府办宴席，我私藏了一些，下回带来与大哥同饮。”孙陵游老老实实地开口答道。苏平河对古人的酒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观察到孙陵游已经渐渐放松，才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从我三弟那里过来的？”围炉煮茶孙陵游闻言，原本夹着菜的筷子顿了顿，抬头看着苏平河欲言又止。“我三弟让你来找我的？”苏平河见状又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孙陵游只觉得，哪怕在烟雾缭绕的古董锅面前，苏平河的眼神都清亮异常，仿佛能洞悉一切。“平川表哥让我给大哥带句话，说你欠他的，他迟早会找你要回来。”孙陵游在苏平河的注视下，不假思索地把苏平川的话原原本本带到了。苏平河却是笑了，她原就生得稚气未脱，一双桃花眼尚且幼嫩，没什么勾魂夺魄的魅力，倒是笑得眉眼弯弯，甚是娇俏，让孙陵游一时见了都有些恍惚，觉着她竟比侯府的姐姐妹妹们都好看上几分。“不自量力。”苏平河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又埋头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三少爷动不动就欺负我家少爷，难得吃了一回瘪就一副要报仇的样子。”南星在一旁忿忿不平道。“这个社会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永远都不会低头。”苏平河倒丝毫不生气，淡然自若地开口道，“不过我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左右我将来也不想靠相府过日子。”孙陵游想问他，不靠相府还能靠谁？但到底还是没能问出口。大约是古董锅太美味，又或是面前主仆三人太热情好客，孙陵游吃到了有生以来最满足的一顿晚饭。他在心里暗暗想，苏平河可真好啊，他甚至都没问他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吃晚饭，只是二话不说地拉他坐了下来。他连拒绝的机会都不曾有。当然，他也根本不可能拒绝。最后四人都吃得肚皮滚圆，趁南星和杜若收拾残局的时候，苏平河又邀请孙陵游去里间的小书房，就着雪夜的窗边，围炉煮茶。孙陵游眼睁睁看着苏平河架起小炉子，往上放了铁网，又把加了茶叶和水的陶壶放上铁网，还在陶壶边上放了好几个大枣，核桃，板栗，和小橘子。“要是有年糕就好了，可惜今日膳房的年糕都拿去孝敬母亲了。”苏平河又开始嘀咕，“年糕烤了特别好吃，表皮酥脆，内里软糯，想想都要流口水。”孙陵游方才吃了好多，此刻已经一点都吃不下了，他不免好奇道：“你怎么还能吃得下去？”“古董锅只是软饱，很快你就会饿的。”苏平河边用筷子翻着烤网上的板栗边道，“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吃饱吃好，不然会长不高的。”说着，苏平河又抬头打量了孙陵游一眼，煞有其事地说道：“我那三弟打小锦衣玉食，虽然跟咱俩差不多大，但明显已经比咱俩高多了，你也得多吃点，不然以后跟他打架会吃亏的。”孙陵游哭笑不得：“我为什么要跟他打架。”“我是说我。”苏平河抿起嘴点了点头，“他迟早会来找我打架的。”苏平河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看窗外的雪景，见窗外又有几片雪花开始慢慢飘了起来，不免皱了皱眉头：“好像又下雪了，你一会回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好不好走……”孙陵游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瞬间觉得自己袖袋里苏平川给的玉佩有些发烫。“孙陵游。”苏平河又转过头正视他道，“你不要掺合到我跟苏平川的恩怨里面来，听到了吗？”少年的声音温润，眉目清秀，但不知为什么，就仿佛足以蛊惑人心一般，孙陵游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苏平河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复，拿出长柄勺去搅拌陶壶里的茶。茶水开始咕嘟咕嘟地翻滚，孙陵游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在扑腾扑腾跳个没完。又过了片刻，苏平河执起陶壶的手柄往茶盏里倒了一杯，送至孙陵游跟前：“尝尝看，这是我今日从周夫子那里得来的新茶，还没给别人喝过，很是别致。”孙陵游迟疑着拿起茶盏，一阵梅花的幽香扑鼻而来，混合着茶香，叫人如痴如醉。他有一瞬间的自我怀疑：自己究竟何德何能，配得上这样好的茶，配得上这样好的苏平河，这样尊重贴心地对待？“怎么样？”苏平河还在眼巴巴地等着他评价。谁知他却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将茶盏轻轻往小几上一搁，到底还是把那块成色不佳的玉佩从袖袋里摸了出来。苏平河见他神色凝重，略微低头想了想，慢慢开口问道：“这是……苏平川给你的？”孙陵游点头：“他叫我寻个机会，偷偷放在你屋里某处不起眼的地方。”苏平河捏着玉佩，对着烛火左右看了看：“我不懂玉，这算是什么好成色吗？”“不算。”孙陵游也拿起来仔细看了一番，“我在我姨娘那里看到过各种玉石做的首饰，这充其量只值几两银子，我姨娘看都不会看一眼。”苏平河若有所思地将玉佩收了起来：“你就说把玉佩藏在了我临窗小榻的软垫下面，其余的事就不用管了。”孙陵游应了声是，如释重负地饮了口茶。这茶真香，真好喝。“孙陵游，”苏平河又轻声唤道，“你往后还是跟从前一样，不要得罪我三弟，听到了吗？”明明几次都是命令的语气，但苏平河语调轻柔，听起来叫人丝毫都不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