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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1页）

程枫自然不会回头瞧看，只觉这只斟酒的手掌，甚是稳定，恰巧斟满了他的酒杯，一滴不多，一滴不少，微带琥珀颜色的醇浓佳酿，在杯面上微微弓起一些，只要再多一滴，便得溢出。

&ot;缪文&ot;含笑道：&ot;昨夜那仆人太过多嘴，今晨小可已换了一个。此人神志已全都麻木，便是在他身上戳上一刀，他也不会觉得痛的，但却有一个好处，主人有命，便是唤他去死，他也不会迟疑，小可有了这等仆人，实是心满意足。&ot;程枫漫不经心随口敷衍了两句，心中却有些奇怪：&ot;此人自己足以做视人间的名器、珍宝，从不见他说出一句半句自得自满之言，此刻忽地会对一个仆人如此夸奖？&ot;抬目望处，忽见林琳目光直匆匆地望着自己身后，生像是见了什么足以使她惊讶奇怪的事似的。

程枫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转身望去，只见两道其寒如冰的目光，竟在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这目光似曾相识，但此人他却从未见过，一时之间，他心中既惊又奇，只见此人缓缓走到林琳背后，缓缓伸出掌中银壶，缓缓为林琳也斟满了酒，再缓缓走到缪文身后……

程枫一生走南闯北，不知见过了多少奇人异士，却从未见过一人的身形动作，竟有如行尸走肉一般，迟缓而僵木。

那边&ot;缪文&ot;已在举杯劝酒，他强笑一下，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却见那两道冰冷而僵木的目光，竟仍在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ot;缪文&ot;哈哈一笑，道：&ot;还魂，还不快去为客人斟酒。&ot;这麻木、迟缓、半痴、奇诡，但却有一双冰冷的目光的奇仆，名字竟然叫做&ot;还魂！&ot;

正文第20章

只见&ot;还魂&ot;缓缓移动脚步，绕桌斟酒，但目光却连半分半点也没有离开过程枫身上。

武林中人，镇静功夫，最是要紧，但此刻程枫却不禁心头砰然跳动，他再也想不出自己对这双目光为何有如此熟悉的感觉。

清晨的斜阳，映得&ot;还魂&ot;面上的刀痕更红。

程枫哼一声，强笑道：&ot;还魂，还——咳咳，这名字当真奇怪得很。&ot;&ot;缪文&ot;一面敬酒布菜，一面笑道：&ot;此人自言曾经死过一次，却又还过魂来，是以小弟代他取了还魂这个名字，虽嫌不雅，却也不俗，阁下以为然否？&ot;程枫嘿嘿笑道：&ot;是极，兄极……&ot;

举起酒杯，一仰而尽，却有几滴琥珀色的酒珠，自杯中溅出，溅在他淡素色华贵的轻绸长衫上。

但是这酒渍便变成紫色，就宛如经久的血渍一样。

程枫眼波数转，突地哈哈笑道：&ot;我总嫌我家的仆人过于多嘴，恨不得能找到一位这样的管家，但找来找去，总是找不到，不知阁下却是在哪里找到的调&ot;缪文&ot;含笑道：&ot;此人并非在下寻来，而是敝友在十八年前的一个大雨之夜，自杭州城外，救回来的！&ot;他每说一句，语气便中顿一下！

他语气每中顿一下，程枫的面色便随之一变！

刹那之间，程枫的脑海之中，突地展开一幅图画，一幅血淋淋的图画……

两声惨呼过，一人转身逃走，不得，被杀，另一人挺胸而立，目光冰冷而僵木……

大雨………

又是一声惨呼……

劈面一剑……

目光冰冷而僵木……

面上刀痕……

突地——

&ot;铛&ot;地一声，酒杯落地，片片粉碎！

&ot;缪文&ot;哈哈一笑，道：&ot;阁下还未曾饮酒，怎地已先醉了？&ot;笑声一顿，喝道：&ot;还魂，快将地上碎片拾起！&ot;&ot;还魂&ot;缓缓放下银壶，缓缓俯下身去，地下酒杯碎片，在阳光中闪闪发光，他一片一片地拾了起来目光却仍望在程枫身上。

程枫的目光，也在望着他。

两人目光相对，程枫面上杀机突现，缓缓自桌下伸出手掌，骈指如剑，向他大横肋外的&ot;章门&ot;大穴点去。

刹那之间，程枫的手指，便已触着他衣衫，只要往前轻轻一点，此人的性命，便要丧在程枫的指下。

缪文突地大笑道：&ot;饮酒最忌空腹，阁下怎地不吃些东西，这块鸡肋食之虽无味，弃之却又嫌太可惜呢！&ot;程枫手指方自触着&ot;还魂&ot;的衣衫，缪文的一块鸡肋已送到他面前，竟离他鼻端的&ot;闻香&ot;穴上，不到七寸！

他若不伸手去接，这双牙筷生像已要点在他&ot;闻香&ot;穴上，其部位时间拿捏之妙，竟是无与伦比。

于是他只得从桌下抬起手掌，端起银碟，接了过来，而此刻&ot;还魂&ot;却已缓缓长身而起。

&ot;缪文&ot;若无其事地收回牙筷，程枫心中却又不禁大为惊疑，不知他方才那一手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酒过三巡，程枫已是食而不知其味，&ot;缪文&ot;却仍满面笑容，&ot;还魂&ot;的目光仍然僵木而冰冷！

林琳伸手一抚鬓边乱发，道：&ot;主人慷慨，客人尽欢，此刻酒足饭饱，我们也该走了吧！&ot;程枫道：&ot;正是，正是，我们已惊扰了一夜，该走了。&ot;嘿嘿于笑数声，便待离桌而起。

&ot;缪文&ot;含笑道：&ot;怎地如此匆匆便要走了，难道是瞧不起在下么？&ot;程枫&ot;嘿嘿&ot;笑道：&ot;哪里哪里，兄台言重了。&ot;&ot;缪文&ot;目光一转，口中长长&ot;哦&ot;了一声，含笑又道：&ot;是了是了，两位定必是看不惯贱仆的丑态，还魂&ot;你且退去，唉——此人容貌虽凶恶丑陋，其实心中却如赤子，什么也记不起，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ot;程枫双眉一扬，脱口道：&ot;真的么？&ot;忽地似乎掩口，不住咳嗽。

&ot;缪文&ot;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容突地一敛，目光笔直地望在程枫身上，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ot;此人记忆虽然全失，但有一件事，他却是牢牢记在心里的。&ot;程枫心头一颤，忍不住又自脱口道：&ot;什么事。&ot;缪文&ot;呆呆地瞧了他半晌，突又大笑道：&ot;阁下既然也已知道，我还用再说些什么？&ot;程枫面容大变，变色道：&ot;我知道什么？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ot;这名满武林的江湖老手，此刻说话竟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ot;缪文&ot;哈哈笑道：&ot;无论阁下知不知道，此事小可总是不会说的，普天之下，但有你知、我知、他知而已——&ot;语声一顿，双眉突皱，猛地一拍桌面，失声道：&ot;哎呀，不好！&ot;程枫方自镇定心神，端起酒杯，此刻&ot;吧&ot;地又放回桌上，惶声问道：&ot;什么事不好了调&ot;缪文&ot;双眉深皱，长叹道：&ot;除了你、我、他之外，此事还有一人知道。&ot;林琳目光一转，面上满含十分勉强之笑容，缓缓道：&ot;什么事呀？&ot;但此刻程枫已忍不住脱口道：&ot;还有什么人知道？&ot;忽又自悔失言，知道自己此话一出，无异已承认了自己方才一直不肯承认的事，但语出如风，已万万收回不及。

&ot;缪文&ot;心中不禁微笑一下，但面上却仍正容长叹道：&ot;据闻那还魂未到此间之前，曾在子母双飞，左手神剑丁衣那里逗留了许久，只怕——&ot;又是一声长叹，倏然住口不语，程枫亦垂首默然，但一双浓眉，却已紧紧皱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