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避开阿德的卤菜铺吧!反正我今天没穿黑外褂,不算在当差。我们是在散步。」
「姨爹打算去找人吗?」
「没有,只是想再去瞧瞧八百富那空屋。」
背上感觉得到弓之助有些紧张。「为什么呢?」
「你出的谜题,我也稍微想过了。」平四郎哈哈一笑。「大白天的,鬼不会出来的。」
弓之助小声说道:「可是,很可怕啊。」
「死人不会做坏事的。」
经过水道旁直接来到杂院井边,只见木桶匠权吉孤伶伶地坐在井边洗衣服。洗衣桶里似乎全是他自己的和服与兜裆布。
杂院生活虽无严格规范,但却有「守望相助」的不成文规定。权吉表面上是遭女儿阿律离弃、孤身生活,依常例,此时杂院的主妇们应会联手照顾权吉。然而,想必是他对阿律的作为大大激怒了杂院的妇女,且怒意仍持续燃烧。否则,他不会落到自己洗兜裆布的下场。
「哟,积了不少嘛。」
平四郎出声招呼,权吉吓了一跳,差点站起来。一瞧见平四郎背上的弓之助,更加诧异。
「大爷……来巡视吗?那少爷是?」
「我外甥。你们没见过吧。这是木桶匠权吉,阿律的爹。」
弓之助自平四郎的头旁边探头出来,即使在他有「久闻其名」之感,仍照规矩打过招呼。
权吉正面和服因洗衣湿透了,就这么垂着双手站着,只见泪水立时泉涌而出。
「大爷……」叫了一声,便突然哭出来。
「喂喂,怎么啦,权吉?」
权吉泪汪汪地仰天而望。「大爷,我也想要儿子。」
「弓之助不是我儿子。」
权吉无心听他解释,一面放声大哭一面诉怨,说女儿真没用。
「阿律那丫头,竟丢下我这个父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都五天了,连个影儿都不见,也没捎来半点消息。她丢下我了,大爷。女儿真是无情,一有了男人,就一心在男人身上,把孝顺父亲给抛到九霄云外。」
平四郎回头向弓之助悄声道:「有戏看了。」
弓之助很生气。「一个想卖女儿抵赌债的人,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幸亏你是男孩,万一河合屋倒了,至少不必担心会被卖到妓院。」
「姨爹!」
平四郎一手抓住权吉后颈,将他拖往他的住处。
在形同垃圾场的屋里,平四郎先是让呼天抢地的权吉哭上一阵子。弓之助则是打一进门便不客气地捏着鼻子,一脸苦相。
看来,阿律逃离濑户物町后,一直未与权吉联络。她是个秉性温柔的姑娘,不会真的弃父亲于不顾。恐怕是那个照顾她的凑屋俊掌柜,劝她暂时别和父亲见面。想当然耳,这是对平四郎等人的行动有所警戒而做的处置。
喝醉酒的人翻来覆去说的都是那几句话,同样地,哭诉的人所说的话,也会自某处开始打转。当权吉如纺车般开始重复相同的牢骚时,平四郎便打断他。
「对了,权吉,你说阿律有男人,是真的吗?」
「真的啊,大爷。」权吉吸着鼻涕点头。「她是这么说,还让我见过。」
「哦,在哪里?」
「在濑户物町那里,阿律的住处。她在那里找到工作。」
平四郎不怀好意地望着弓之助。悲怒交加之下,权吉压根儿把表面上阿律是离家出走后便未回到父亲身边、也断绝消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完全没发觉自己正一股脑儿将该保密的事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