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叫了声儿:“爹。”
沈满囤就道:“五妞啊,当父母最重要的就是拿着自己的人生阅历来帮自家孩子不走弯路。五妞啊,你要是是男娃,实在不想念书了,爹也不会非逼着你念。但你是个女娃,靠着种地你能养活自己吗?从小你们姐妹几个就没吃过什么苦。就是放假了,也是在家里洗洗碗洗洗衣服做做饭,地里的活儿你们干的不多。五妞,爹就问你,你能吃了那种地的苦?”
沈寒露在心里摇头,这苦她还真吃不了,他们家在她爹还在市木器厂上班的时候,她们姐妹是不用去地里的。
就是她娘,也是随便干干活儿,拿五六个工分。
后来他爹回了家,也能帮着全公社的人做家具,打个椅子,做个凳子的。
这些都是算工分的。
沈满囤和何春香没娇惯着闺女们不干活儿,家里的家务向来是闺女们做的。但也没打算让她们学种地。
要让沈寒露直接去地里,这苦她受不了。
沈寒露知道,她爹不会和她娘似的说什么她要是不念高中就赶紧结婚的话。
但她要是真不念高中了,她爹是一定会让她去种地的。
人总要有吃饭的碗,这是他爹的人生信条。
不愿意念高中,那就好好学种地,把种地的手艺学到手里也是一种本事。
沈寒露知道自己不是种地的料,但她想想现在已经是六五年八月份了,距离六六年也没几个月了。
留给她的时间可不算多,实话实说不行,这种话关系重大,一来她没有依据,说出来爹娘也只会觉得她为了不去念书故意扯谎。
二来万一被外人知道了,等乱起来,完蛋的就不止是她,他们全家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她只能故意表现的很固执,像是突然进入了叛逆期。
这样爹娘姐姐们虽然免不了会担心,但只要她好好表现,好好过日子,时间长了,他们总会放心的。
种地就种地吧,在这个年代,农民反而是很安稳的一个职业。
贫下中农,也是很好的护身符。
沈寒露在念书上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是很不错的,等到七七年恢复高考,她也才二十八岁。
在这个时候,这个时代,女性二十八岁是挺大的年纪了,孩子也该上小学了。
但沈寒露有了上辈子的记忆,自然会纠正很多古板落后的想法。
她二十八去念了大学,参加工作时也才三十二,不算晚。
现在她只要表现出自己是个叛逆少女,表明自己绝对不去念高中的决心就成。
于是沈寒露梗着脖子说:“爹,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我从小过的都是好日子。就是六一年到六三年那三年收成不好,全国的日子都不好过,您和娘也没让我饿过肚子。再加上家里有四个姐姐,不说地里的活儿了,就是家里的活儿我也没干过多少。但我既然下了决心不念书了,那我就不怕吃苦,种地就种地,村里那么多比我年纪小的姑娘都能去地里上工,一天挣六七个工分。我就是挣不来这么多,也能填饱肚子。”
何春香听她这不思悔改的话气的很,直接伸手揪住沈寒露的耳朵:“你这个倒霉孩子,这是好话歹话说了半天都说不通你是吧!说不念书就不念书了,我骂你,不顶用。你爹和你讲道理,你也不愿意听。真是气死我了!”
沈寒露见她爹娘这样也心疼,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她刻意放大声音:“反正我是不念高中了,娘,您说什么都没用。我也不爱听您一直说个不停,我走了。”
“走?你还要走?你能走去哪儿?”
沈寒露像是有人撑腰似的说:“我去找我奶,我奶才不会逼着我念书呢。”
说完沈寒露看了下她爹娘大姐,心里说了声对不起,就往她奶家跑。
何春香气的直骂:“我就说嘛,你小妹她怎么这么硬气,敢情是背后有你奶给她撑腰呢。你奶也是,明明你们都是你爹的闺女,就因为建国是要招上门女婿的,算是咱这一房顶门户的,就偏心建国。把她偏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从小建国淘气胡闹,我想教训她,你奶就拦着。现在建国说不想念书,你奶肯定也支持她。巴不得她赶紧结婚,生个儿子给你爹留后呢。”
说着何春香悲从中来:“都是我没本事,连着生了五个孩子,没有一个是男娃。你奶你爹没嫌弃我。可我可怜的五妞,明明是个闺女,还得想着怎么顶门立户。她要是有个工作,这顶门立户也不难。可她要是真的不念书了,只能种地,这门户可怎么立的起来啊!”
沈芳赶忙拍着何春香的背安慰她:“娘,小妹这是突然糊涂了,您别急,我和她好好说说。我说不听,就把二妹,三妹,四妹叫回来。我们好几个人,总能说得动小妹。”
何春香说:“哼,为了她,还要让你们姐妹们跑一趟。二妞在市里,三妞四妞刚上班,也不能随便请假,总回来不好。”
“没事儿,娘,三妹四妹她们也有假,前两天下雨,她们正好休息,就想回来,是我拦着说路不好走,没让回来。现在雨天也过去了,等再放假,她们就该回来看看您和爹了。还有二妹,她是在市里教初中的,教的学生都和小妹差不多大。咱们可能不知道小妹心里想什么,但二妹这当老师的肯定知道。等二妹回来,一定把这事儿给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