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不当回事的话语,突然钻进脑中,浑身感觉冰寒。
岑连压着嗓子,慢步走向康涛,将袖子全部扎高,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他的眼睛里是冻彻骨的寒,手掌捏成拳,问:“谁死了又活了?”
康涛咽了口唾沫,从没见过岑连这样,求助地看向媳妇裴素琼,让他搬救兵,先向岑连说软话:“不就是道歉嘛,我待会儿等我弟弟来了,一起道歉。”
“我现在说的是道歉这件事吗”岑连咬牙道。
甘浦泽拦住了裴素琼,冲着她一笑:“我哥想知道谁死了活了,说呀?”
裴素琼想跑,刚张开嘴大叫,就被捂住了。
入夜后,天变得凉起来,可是也没有此时的心凉。
货场的大灯和星星抢着照亮大地,让人不知道天上究竟有没有星星。
“你再说一遍。”岑连闭眼,大声在康涛耳旁吼出。
“我说……我说那个姓张的司机还活着。”
“你如何知道他活着?你见过他?”岑连盯着康涛,问。
“我在瑜县货运大院见过他,他找岑余刚要钱,岑余刚没给,找人把他撵出去了。”都说了,索性说个干净。
见着康涛如此守不住嘴,裴素琼在一旁干着急:“我们都说了,待会儿也给今天那个年轻人道歉,求你,别说是我们说的。”
一旦被岑余刚知道后,以后就别想在货运圈子混了,他们买不起车单独跑不了,只能挂靠货运公司。
岑连强稳住自己,让康涛电话给今天的学生道歉。
实际上心已经乱了。
他把自己锁在车上,手颤抖着想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烟,可是两个口袋都是空的。
货场环境嘈杂,不知名的机器嗡嗡地运转,岑连控制不住自己,两手握拳,拳拳都砸在自己腿上。
如果那人还活着,父亲的死又算什么?
笑话吗?
可笑啊,老板一命偿还一命,家散了、背了十年的债务,现在告诉他,当年的祸根还活着。
真正死去的只有一人,只有他父亲。
输送机被吊上后车的瞬间,车身抖了抖,岑连被震动的声响惊醒。
甘浦泽上了副驾,小心打量岑连的情绪:“哥,我开吧。”
岑连的回答干脆:“我开,你睡觉去。”
岑连的神情太严肃,全车都处于低气压中,甘浦泽害怕地缩了缩,逃到卧铺上去:“哥,需要我换班就叫我。”
刚才岑连走得太决绝,甘浦泽没敢跟上去,问了康涛夫妇,俩人俱是闪躲,嘴里全是完了完了。
问不出话,只能根据自己知道的情况猜。
岑连欠了很多的债,债务全靠给岑叔开车还钱,听岑兰馨讲,以前的岑连是大学霸,县城的第一考上去的,本来是到都市当白领的料,最后阴差阳错成了货车司机。
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发现这个人是正义、果敢、有担当,有岑连在车上,他可以放心自己的小命,但是他也能看出岑连的不甘心。
这两个月,岑连有空就在背建筑理论的书籍,在纸上拿着自动铅笔画图,岑连和他这种想浑水度日的人不一样。
这个活着的人,可能和岑连辍学当司机有关系。
那应该就是毁了岑连理想的人。
实际上,远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