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莉亚转过身,对被晾在一旁的史密斯先生说。这位牧师先生无奈摊手,默默跟在三人身后,有时妻子太过受欢迎也不是一件好事。她们翻过一座小山丘,刚结束的一场春雨给田野笼罩上了层薄薄的雾气,乡间小路两旁一夜间开满了鹅黄色的蒲公英,它们的种子将会随着风吹过远处的山岗,去到遥远的地方。卡米莉亚远眺而去,视线里是冷凝的绿色覆盖着的山脉和浅淡的天光连成一片,她只知道山的另一侧是巴克夏郡,从那里驱车三天就能抵达伦敦。史密斯先生在南部的多塞特郡任职,虽然不是贵族,但管理着一块还算富裕的教区,很受当地人的尊敬。这对新婚夫妻并不打算在洛伍德多做停留,他们预定了驿站的马车,即将奔赴他们的新家。卡米莉亚眼睁睁看着谭波尔小姐穿着旅行服跨进马车,目送着车子爬上山丘,逐渐隐没在道路尽头。珍妮特,我得走了,布里奇顿夫人只给了我半个月的假参加婚礼。卡米莉亚努力不去看简。爱有些失落的神情,她的老师和朋友都要离她远去了。虽然一直有书信往来,但洛伍德和伦敦间有着不可磨灭的遥远距离,当下贫瘠的交通让人们无法频繁往来,她们已经三年未见,却只能来去匆匆。我的学生还在伦敦等着我回去上课。卡米莉亚狠狠心道。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小姐,目前是伦敦布里奇顿子爵府的家庭教师。倒不是她多么的热爱教育事业,而是实实在在为生活所迫。便宜父亲留给她的资金只够支持到毕业,卡米莉亚来到这个时代没多久,就思考过自己日后的谋生问题。抱着这样的心态,她在洛伍德的图书馆里查阅了有关的资料,然后深深地沉默了。当下女性能够从事的工作很少,卡米莉亚仅知道的稍微体面些的工作只有女仆和家庭教师,至于女工,这个时候工厂不仅薪酬微薄还有巨大的安全和健康隐患。最终,卡米莉亚不得不重cao旧业成为了一名教师,这也是学校里大多数女孩的出路。洛伍德的校董怀特爵士夫人很欣赏卡米莉亚的才华,毕业后不久,卡米莉亚就拿着她的推荐信前往伦敦,担任了布里奇顿家的家庭教师。卡米莉亚登上马车,伴着阵阵车轱辘声缓缓驶向伦敦。夜色浓稠到了化不开,清冷皎洁的月光洒向这片幽暗的树林,仅容纳了一人的马车穿行其间,林间小道旁不时有夜枭扑哧着翅膀,应和着晚风发出低低的呜咽。卡米莉亚靠着车窗,昏暗的光线下,她看起来镇定无比,内心却越来越烦躁,手指揉搓着裙摆差点将褶皱扯散。她的想象力有些过于丰富,此情此景,卡米莉亚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个惊悚的故事
深夜的树林尽头是一幢热闹的旅店,卡米莉亚推开门,满屋的蜡烛顷刻熄灭,无数的黑影从室内爬出来,涌向她这时,马儿发出一声啼叫,车夫勒紧了缰绳。伍德弗里尔小姐,我们到萨里郡了。总算到了旅店,卡米莉亚和车夫都不由地松了口气。车夫刚将行李递给卡米莉亚,就驱车到旅店后面去找店里的伙计照料马匹了。卡米莉亚抬头打量着四周,入目是栋砖砌的陈旧建筑,高高的烟囱里冒着袅袅的热气,门口挂着块被涂黑的木牌,上面用粉笔写着:爱诺瓦旅舍:进入伦敦的最后一站。店里点着昏黄的蜡烛,人影绰绰,喧哗声不断。这家旅店坐落在沃尔顿小镇,距伦敦市中心只有十五英里,从南方来的旅客大多都会在这里停留,小小的旅舍早已挤满了人。作为老板娘的塔司维夫人自然忙得不成样子,急步辗转于酒桌间,应付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酒鬼。此刻,塔司维夫人眼尖地发现店门口站着一位纤细的小姐,那位小姐提着不大的行李箱,似乎刚下马车。塔司维夫人提着盏煤油灯,走到旅店门口,借着昏暗的光仔细瞧了瞧。年轻的姑娘有些过于苍白了,嘴唇毫无血色,似被漫长的旅途折磨得不轻,但眼睛依旧亮的惊人,灰扑扑的衣裙也难掩她秀逸的气质。真是位的出众的小姐,不过她看起来累坏了,需要来一杯啤酒再好好休息一晚,塔司维夫人心想。卡米莉亚见旅店里有人出来,对她说:夫人,第28号,驿站提前定好的房间。提灯的塔司维夫人笑眯眯的,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屈膝礼,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像极了混迹伦敦的那些交际花们。28号,跟我走吧。塔司维夫人想了想,从卡米莉亚手上一把夺过箱子。卡米莉亚有些不满地挑了一下眉头,她没料到接待她的是这样一位女士,赶紧抓牢头顶的帽子遮住脸,跟着塔司维夫人快步穿过旅店,尽力忽略大厅里弥漫的酒味和此起彼伏的吵闹声。卡米莉亚步履沉重地爬上二楼,地面铺着深褐色的地毯,墙壁上挂着几盏黄铜灯,跳动的烛火照亮了走廊。楼梯间里挂着厚厚的帷幔,隔绝了来自楼下的喧嚣,不过这会儿已经撩起一半用绳环系住,卡米莉亚低着头穿过去,没有注意到一位年轻的先生正从她身旁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