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发作了啊,上一次发作才是半月前,从三个月到两个月到现在不到一个月,间隔急促的缩短,看来果然是接近极限了啊……
努力的去想象温暖的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感觉,希望可以忘记皮肤结成冰块的感觉,努力的去想象有个火炉在旁边,或许可以暂时驱赶笼罩在心脏上的黑影。努力的去想象……有那么一双温暖的手臂,一个温柔热情的胸膛,紧紧拥在我的背后……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戳了进来,脑袋猛的一痛,忍不住&ldo;啊&rdo;的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我想起了谁?忘了谁?伤了谁?害了谁?
为什么会这么这么痛啊?
&ldo;你怎么了?&rdo;有人紧张的扑到面前,是朝辞。床太大,他直接跳上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皱眉:&ldo;该死,小爪子冰一般凉!&rdo;
一低头看见我脸上的泪,怔了怔,柔声哄道:&ldo;别怕,寒疾而已,别哭,一会儿就没事了。&rdo;
他坐在床上,把我抱坐在他怀里,双臂双腿把我圈了起来,双手包住我双手,一股热流从他手心涌进来,好像溪流一样,涓涓的在我体内绕着,一点点的,把凝结的冰块融化掉。
我无力的靠在他怀里,他温暖的体温包裹住我全身,好像泡在一汪温水里,耳朵里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声,&ldo;扑通扑通&rdo;……身体慢慢暖和过来,不在在冰冷和痛苦中沉浮,纷繁错乱的心绪渐渐一点点的挪放一边。
风中传来淡淡的青糙气味,隐约还有花的香气。那枝红杏,开花了吗?有小昆虫偶尔从睡梦中醒来,在院子里头唱出几声&ldo;嗞嗞&rdo;的调子,然后又完全的静默了。
真是好安静的一个夜晚啊……
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清晨的一缕阳光,正照在我的脸上。
眯起眼睛,有刹那恍惚,这种久违的安谧感觉……是做梦吧?
我正想捏一下自己的面颊,房门轻轻一响,有个人端着个碗走了进来。
朝辞。
他身上穿了套花青色的衣裤,原本介乎于天蓝与孔雀蓝之间张扬亮丽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是如此精神,他笑嘻嘻的端着碗走进了,似乎把室外的阳光也顺路领了进来。
&ldo;吃点粥吧。&rdo;他笑着说:&ldo;里面加了点桂圆肉,还有红枣,吃了会好睡点。&rdo;
我接过粥碗,尝了一口,味道很奇怪。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笑道:&ldo;原本还想加点儿人参,怕你身体虚,受不住大补。&rdo;
我不做声,慢慢的啜着,心里忽然有了种奇妙的感觉。假如身边的这个人真的不过是个有份体面职业的丈夫,假如自己真的不过是个体弱多病喜欢闹小性儿的妻子,假如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宁静温馨的一刻,这会不会就是王大妈她曾说过的幸福?
可是现在……假如现在他能够抛开一切,假如自己也愿意陪伴他,假如……
没有再想下去,也不能想下去,宁静的生活,对我是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可是现在身不由己……世上又有几个人能随心所欲,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ldo;你的病……这样多久了?&rdo;朝辞忽然问我。
&ldo;总有半年了吧。&rdo;我垂下眼睑。
郁南王没有骗我,那口水里面果真有着置人于死地的毒药。自出了陵州,我便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三月前的第一次寒疾发作,我才明白喝下那口水的代价是须得付出性命。寒毒无法可解,逐渐腐蚀了我的身体,我的心脏,渐渐脆弱到经受稍微激烈的刺激便难以抵抗。
总不能回转陵州去求那人,只怕见到他只会死得更快。当下如面临绝症一般,只管遁迹市井,寄情山水,但求能平静渡过最后一段岁月。谁知这短短数天来发生的连串事情风起云涌,人如枯叶,身不由己。
人生如此,薄命如斯,又复何言?
&ldo;你中了毒。&rdo;朝辞的声音象一手折断冬天檐下的冰柱,清脆冷绝中有一股狠狠的杀意:&ldo;你中了那个人的&lso;离人泪&rso;!&rdo;
那个人?是哪个人?
他认识的那个人是那个人么?
&ldo;春熙是吧,你放心。&rdo;他看向我,神色忽地回复淡然,&ldo;我会为你找回解药。&rdo;
我怔怔看他。这人到底是谁?他除了一张嘴外还有何等能耐,敢找那个谈笑杀人的人讨解药?
我摇了摇头:&ldo;不想欠你太多。&rdo;
忽然感到疲乏,仿佛半生倦意都于此刻席卷而来,前世情仇早已尽忘,死生不过如是。王大妈,你想看到的一鸣天下,龙吟凤翔,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去争取了。
朝辞一怔,剔眉一笑。
这一笑当真意气风发,光华四溅,霎时照亮了整间斗室。
&ldo;说什么话呢!别说只是吞了点儿&lso;离人泪&rso;,便是把全天下的毒药都吞到小肚子去了,我也救得了你。你是我娘子,我不救你谁救你呢。夫君救娘子,天公地义,哪里有什么谁欠谁的。&rdo;
说了一串子话像是呛住了自己一般,忽地岔住问道:&ldo;你还要不要吃粥?&rdo;
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