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寝侍候的丫鬟很快将膳食端上,摆了半桌子,布了碗筷后,悄然退出。
青荷给谢良媛先盛了关碗汤,正准备拿个碟子帮谢良媛布菜时,谢良媛开了口,“青荷、青竹,你们以后不用这么多规距,坐下,陪我一起吃。”在宫中,她几次见沈太后和水玉、水月等人一起用膳,心中莫名羡慕这种毫无尊卑主仆情义。
青竹和青荷略显不安的互视一眼,犹豫中,南宫茉开了口,“一起用个膳而已,又不是让你们选择是否效忠,为难什么?”
青荷重重一点头,一屁股坐了下来,又拉了拉僵着身体的青竹,“坐下,以后慢慢就习惯了。”青荷在宫里也呆过一阵,自然也瞧见了沈太后与宫人相处情形,当时,她几乎震惊得不相信自已的眼睛。
那可是一国太后,西凌最尊贵的女人。
秋日天干气爽,但偶尔也会来个风云变色,就在刚才,窗外的艳阳高挂,四人就这用膳的片刻,突然就起了风,轻刮着窗叶,青荷担心谢良媛受了风,忙走到窗边把窗户关实,却无意瞟到不远处,蔡氏领着自家女儿勿勿往周玉苏的苑落走去。
青荷回过身,窃笑道:“三夫人真是见风转舵,当年瞧大夫人不顺眼,没少给周家姐妹下绊子,这下好了,周家大小姐风光归来,她就带着女儿上门讨好了。”
谢良媛心一恸,脑子里浮起今晨在内堂中,眼角曾无意扫到蔡氏和周以晴在窃窃私语的情形,嘴角一压,看向青竹,“你方才说,周以晴还了八个二等的死士,你说说,在东越,一等和二等的死士有何区别?”
青竹正色道:“一等死士不仅能保护主子,还擅主动跟踪、狙杀,一等死士只效忠于……皇上,二等只会护主,有时会被皇上赐于身边较亲近之人。”
谢良媛眨了一下眼,一脸好奇地问:“青竹,你是一等的吧。”
青竹脸上波澜不惊,“是的。”
南宫茉腹诽,“青竹,你又被你主子卖了,这不,你不是把你背后的主子招供出来么?当初谁还死跪着,说决不能道出背后的主人。”
一抹带着嘲讽、凉薄的笑容升起在谢良媛的嘴角:“既然那个假郡主身边的是二等死士,那她想查出周玉苏的事,就没那么容易,何况,这是在西凌,我想这假郡主也没这么蠢,敢冒冒然行动。”
谢良媛思忖着,从时间上推断,周以晴一个月前决定随谢晋成来西凌,必定是周以晴知道了周玉苏涉及到梁婆的案子,残害谢家长孙媳谢凌惜之事。
所以,她急着赶来西凌。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周玉苏也不是离开谢家去了淮南,而是易容成了夏凌惜任谢良媛宰割,加上,郦海瑶假孕,谢晋成以为自已中年得子,自然路上极为谨慎,一路走走停停,最后,误了周以晴最佳拯救妹妹的时机。
这算是天网灰灰,疏而不漏!
青竹道:“六小姐,所有的死士都不擅长于刺探消息。”术有专攻,她从小接受的就是护主和跟踪狙杀。
“所以,周以晴肯定把目标瞄准蔡氏,蔡氏这个人天生势利,只要有一点的好处,就会帮着周以晴去打点。”谢良媛思路一理清,霎时,看向周舟时,眸若星辰,黑瞳如镶嵌着锋芒锐利,聚起的杀气连周舟都有些心跳加速,“帮我盯紧蔡氏,看她跟蔡家的哪个兄弟有联系,就盯着哪个,如果他们真敢帮周玉苏,你就直接帮我敲断他的腿。”
“没问题!”周舟握拳一抱,“放心!必定揍得他们反省做错了什么。”
谢良媛淡淡一笑,眸内却无丝毫的笑意,“如果没反省,就再敲,记得,他帮周以晴一次,我们就打断他一根骨头,看他有几根骨头给我打断。”
她谋算了多少,终于把周玉苏整了个半残扔进地牢,让她不死不活在牢里受苦,周以晴想救妹妹,想都别想!
对蔡氏这样的人,周以晴很聪明,用直截了当的方式收买。
而她也会用干脆利落的方式,直接采用暴力让蔡氏吓破胆,乖乖地呆在后院里。
突然,外面远远传来喧哗之声,南宫茉马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看,马上冷笑,“是郦海瑶寝房里有动静,好象闹得厉害。”
谢良媛走了过去,她这里离郦海瑶的寝居还是有此距离,但还是可以看到门里进进出出的丫鬟,个个手上端着盆子。
“我猜是孕吐,可能吐得太厉害,不知情的丫鬟们有些急了……。”谢良媛“卟嗤”一笑,用帕子抹了一下嘴角,“她用针炙改脉,必得忍受一些痛苦,本以为至少能唱个惹人怜爱的苦肉计,谁知道连个观众都没有,白白换来一阵肉痛,她自然无名火大,这时,我猜她是心内气血翻涌,只想把周身物件都摔个粉碎。”
谢府,风华苑,周玉苏的苑落。
送走蔡氏母女后,周以晴在回型的长廊上反复徘徊,长长的纱袖垂落在积了粉尘的青石地上,很快,就粘满了灰。
此时,周以晴的脸上平静得如同千年古刹里的一口无人问津的水井,不见笑容,不见矜持、甚至不见悲伤,仿佛一位修了千年的殉道者,从往生之路走出。
她的视线并没有焦聚地扫过远处玉波院深深的庭院,及窗台前如云的绿荫,偶尔眺望谢府亭台楼阁,所有的秋色无法挑动她一丝的心绪,此时,她脑子里不停消化方才蔡氏说的近期谢家发生的事。
“郡主,那母女太贪得无厌了,居然把您给二小姐的一匹冰蓝色宫罗纱也要走了。”向雪帮着蔡氏母女将东西送到她们的行苑,一脸愤恨地回来,“带了两个奴才过来,还搬不走礼品,还要奴婢帮着送过去,真是不要脸。”
周以晴的明眸却像蒙了一层灰一般,黯然失色,声音有气无力,“不,她今天说的话,值这些价。”周以晴推开外寝室房门,轻轻步入。
手掌轻扫过妆台,毫不在意掌心处蒙了一层厚厚的污垢,看着黄铜镜中的自已,眸中全无光亮,
此刻,窗外乌云密布,照不进的光线,让她有一种置身于废虚之感。
俯下身,手探进妆台底下,稍一摸索,果然找到一个油包纸,打开后,里面已空无一物,但残余的味道,让她闻出,这是易容所必需用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