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婶又是心疼酒又是自责地站起身,“冒犯姑娘了,还请姑娘多多见谅!”女子面上露出个宽和的笑容,“不碍事。”
沈未凉见孙婶没摔到哪里,这才抬起脸来瞧了瞧说话的女子,这一瞧,倒叫她微微怔住,面色也僵硬起来。
这不是许怀衣纳的新后,太师之女吴茵秋吗?
女子同她约莫是截然不同的一类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名门望族的贵气,像是老天爷泼墨提了笔,用心描绘的仕女图。
吴茵秋冲女人落落大方行了个礼,礼貌而疏离,“臣女吴氏见过沈小将军。”
沈未凉也客套几句,“早闻太师之女有倾国之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吴茵秋没甚感情地掩唇一笑,“沈小将军谬赞,您才是女中豪杰,吾辈之楷模。”
沈未凉官话听多了头皮发麻,赶紧客气道,“方才孙婶惊扰了吴小姐,不如沈某在这琉璃阁挑一样小玩意给小姐赔罪?”
本以为太师家那种高门大户的女儿,定瞧不上这街边巷口卖的饰品,肯定推脱几番就会离开。谁知她却折身回到屋里,撩了撩耳鬓碎发,低头笑语,“那臣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行吧。
沈未凉干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慢吞吞跟在吴茵秋身后,等着她挑选完毕。女子细细地绕了一圈,而后拾起一条碧色宫绦,伸到她眼前,弯眸笑意羞怯,“沈小将军,臣女可否挑这件?”
沈未凉随意地瞥了眼,口中忙答应下来,“你若喜欢便拿了去。”
吴茵秋似眼睛一亮,笑意更深,“如此便谢过沈小将军了。”
等到终于送走了天仙般的吴家女,沈未凉长吁了一口气,她怎么觉得这吴茵秋,说话间处处透着虚情假意呢?
女人戳了戳自个脑门,暗骂自己小心眼。吴茵秋不过是许怀衣纳的新后罢了,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与她又有何干?再者,她已嫁给了萧霸王,便是拈风吃醋也没了资格。
更何况她对许怀衣的爱意,早就在边塞一尘一尘的风沙中,磨灭的一干二净。若说剩下,也只剩下了麻木和……恨。
沈未凉想得出神,冷不丁听见耳边传来琉璃阁掌柜调笑的声音,“哟,瞧瞧这是什么稀客来了?”
女人丰腴娇媚,薄唇轻扬,风采嫣然。她把玩着手掌里鹅蛋大小的一颗夜明珠,娆柔的眼瞳却盯着沈未凉发笑,“沈小将军许久不来,奴家这夜明珠囤得都要蒙尘了。”
沈未凉咂舌,哄她开心,“我怎么瞧着欧阳姐姐倒是比这夜明珠还要美上几分。”
欧阳笙捂嘴偷笑,显然很吃这一套,“沈小将军都这么说了,奴家不赠你这枚夜明珠,岂不是显得小气。”
言罢,欧阳笙将手里那颗质地尚好的夜明珠装在香囊中,然后大方地递给沈未凉。
后者摸着鼻子讪笑,“原是来替欧阳姐姐贺寿的,现在反倒自个收了礼,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欧阳笙闻言,笑得花枝乱颤,伸手指了指柜面上两坛酒道,“孙家婶婶这两坛好酒,再加上沈小将军亲自登门,便是奴家收到的最好的贺礼了。”
沈未凉同她笑着笑着,心下有些酸涩,也不知如她这般洒脱的人,后来过得怎么样了。
恍惚间,欧阳笙倒是又开口发问,“对了,方才孙家婶婶可是打翻了酒坛子?”
孙婶扶着自个腰杆,连连叹气,“人老了不中用,走路都能同旁人撞上,多亏沈小将军替我啊解了围。”
欧阳笙勾了勾魅人的眉眼,疑虑道,“据奴家所知,这吴家小姐可是出了名的负才傲物,难以捉摸。怎么今儿这般好说话?”
沈未凉不敢置信,“她刚才的举止可不像是什么视人犹芥的性子,反倒像个无邪纯真的官家女。这不,她还拿走了条翡翠色的宫绦呢。”
欧阳笙更显吃惊,“宫绦?且不说她穿的衣物都出自名家之手,身上戴着的哪怕再细小的首饰也是从宫中珍品里精挑细选而来。奴家这间小破铺子,恐怕入不了她的贵眼吧。”
沈未凉闻言,虽心生诸多不解,却没道破,而是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那许是沈某的面子太大了?竟叫她堂堂太师之女,硬要搭了个台阶给自个下。”
欧阳笙一听,果真同孙婶哈哈大笑起来。沈未凉笑闹间,却隐隐觉得方才被吴茵秋拿走的那条宫绦,莫名看着有些眼熟。
好像,在谁的身上瞧见过。
第23章与他
晚些时候回到将军府,沈剑英正坐在院内擦拭着长剑。月光如水,在坚硬的剑身上流淌,泛出一阵寒光。
沈未凉放下夹在胳膊肘里的一坛屠苏酒,挑眉问自家老爹,“怎么了,大晚上坐这儿不消停。陛下又准备把您派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