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的墙壁太空了。”林潮生弯腰盯着刚冒出尖儿的洋姜苗,“我想给屋里头填点彩。”
陆辰风被“咱家”两个字取悦,他一手背后一手持壶,关照着两盆小西红柿:“我工作室有几副剩余的相框,交给你来布置。”
林潮生问:“是挂人物像好,还是挂风景照?”
陆辰风冲他摆手:“咱俩已经商量过了,家里的事不归我管。”
土壤浸了水,散着雨后特有的草木芳香,林潮生深闻一记清冽的空气,示意陆辰风过来自己身旁,给他指指距离瓷盆三十厘米高的位置:“这里,看到了吗?”
陆辰风不断变换着角度,在寻见小彩虹的刹那,露出一抹不符年龄的笑容:“嗯,看到了。”
铁栅栏外吵吵嚷嚷,上班族们即将开始新一天的奔波忙碌,院内的两个人依偎在瓷盆边,安静地等待彩虹消失。
兜里的手机震响,陆辰风拿出来滑屏接听,严肃应和几声,挂断电话对林潮生道:“房子找到买家了,中介说今天可以去办手续。”
约见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半。九点整,陆辰风换好西装迈出卧室,玄关脚垫前摆着一双咖色皮鞋,穿戴完毕,他抬起头撞见林潮生露骨打量自己的目光,重新低首从鞋到领带细致地过一遍着装,问:“怎么了?”
“旅行的时候你没穿过正装。”林潮生难掩脸上的笑意,踱步走向陆辰风,伸手帮他整平领带,“第一次见,太喜欢了,难免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陆辰风无力招架林潮生的表白,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犯规地给了林潮生一个拥抱,用足了力气,在他耳边悄声问:“那抱你的感觉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吗?”
林潮生歪头拿脸颊去贴陆辰风的耳朵,微微点头:“心跳好像会更快一些。”
两个大男人磨蹭到九点二十分才出门。上了车,陆辰风正要发动引擎,倏然想起件事,双手滑下方向盘无语地喟叹一声,坐在副驾驶的林潮生疑惑地扣紧安全带,一脸诧异:“怎么了?”
“户口本、房产证、购房合同。”出门向来不会丢三落四的陆辰风,语气揶揄地说,“可真是‘佩服’我自己,一个都没带。”
林潮生食指轻触鼻尖儿,弯起眼角抱歉地笑道:“怪我。”
早高峰时段,进城的路线都堵,车子迟缓地行驶在北五环上,林潮生点开简伊发来的微信,笑得合不拢嘴。
陆辰风单手操控方向盘,目视前方紧盯路况:“一直想问你,自从把你拐跑之后,简伊那小孩儿没炸毛吧?”
“发了不下一百条埋怨你的话。”林潮生给简伊丢过去一句“放心”,然后收起手机,“成天担心我吃不好睡不好,会不会水土不服,要我老实交代有没有受你欺负。”
陆辰风习惯用车窗架着臂肘,指尖划拉着额角,郁闷地挑眉:“我在他心里是这种印象吗?”
林潮生摇头说:“小孩子闲不住的,总是乱操心。”
窗外街景由茂密的植被替换成耸立的高楼,桥梁纵横交错,林潮生从高架上朝远处张望,城市如同一板集成电路,紧密地流动着车辆和人群。
林潮生收回视线望向陆辰风:“我想先去看看你的房子。”
陆辰风依言:“好。”
越往市中心,入目的建筑越显奢华,万国城小区交通便利,坐拥着北京最繁华的地段。
奔驰开进地下车库,停在b栋1103车位,乘电梯上十一层,抵达后,不用依靠已知的门牌号,林潮生一眼辨出哪一户是陆辰风的家。
深棕色实木门,里外两扇,门内的空间铺着原木地板,装修是西方极简主义风格,雅致,小资。烟灰色墙漆格调质朴,家具摆设并不雍容浮夸,细节处全然体现着陆辰风的品味,和他本人一样,简单、干练、大气。
目光略过走廊头顶的几何吊灯,林潮生进到主卧,除去床铺,最显眼的莫过于倚墙而立的水银色格子柜。私人物品所剩无几,正中间的位置摆着一张黑白合影,是陆辰风父母结婚时的旧照。
林潮生小心地拿在手中仔细观察,陆辰风有父母两人的气质和神韵,五官隐约更像妈妈多些。
陆辰风走到林潮生身边,轻声开口:“买我房子的是个年轻有为的女人,她想把老家的父母接来城市生活。二老在看房时,除了对硬件设施、装修、家具非常满意之外,据中介说,最打动他们的就是这张我忘记带走的合照。”
人活一辈子,到最后,衰老的身体让一切执念即成过往云烟,还能使内心有所触动的,莫过于记忆深处对亲人、爱人无尽的思念。
林潮生由衷感叹:“阿姨真是太美了。”
“小时候长辈们都说我的长相随我妈。”陆辰风笑道,“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可是这怎么长着长着。”林潮生表情复杂地摸摸下巴,故意说,“却跟阿姨一点都不像了呢?”
陆辰风:“……哦。”
林潮生随即笑了笑,赶忙哄道:“越长越好看倒是真的。”
替陆辰风收好照片,林潮生点开手机地图查询万国城小区到芳草地写字楼的地理距离,仅有11公里。
他们从北五环外开到这里花了一个多小时,林潮生抬眼睃巡四周,每一个角落的构思和设计皆是陆辰风的心血,大多数人奋斗一生为的就是能够拥有一间契合自己心意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