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服小的这些岁月里,已经让她形成了凡事要先观察,再吭声的习惯。
伊绣不在身边,头上被遮了一块布,如此不寻常,难不成将军府被偷袭了?
唐玖赶紧将刚撞到脑袋的迷糊劲儿抛去,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视线被布遮住,她只能低头看到脚下,这水磨的地砖崭新锃亮,不像自己住了几十年的老屋子,倒像是一间新修的屋。
旁边有人搀扶着她,引着她走到一架宽大的木床边,那陌生的嗓音又响起:“姑娘且坐着,新郎官晚些便来。”
说罢,唐玖听着众人似乎纷纷离开屋子,关上了门。
她抬头将脑袋上的布掀开,只见这屋内四处都是喜庆的红布——堂内的小桌子用红布铺着,桌上的茶壶柄用红色丝带缠绕着。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布——一块鲜艳的红盖头。
唐玖心中一惊,将军府果然被偷袭了吗?他们将我这老太太绑了来,当成新娘子嫁给匪徒,岂不是对我将军府的重重的侮辱!
成何体统!岂有此理!
她倒要看看,那胆大包天的“新郎官”是何匪徒。
唐玖坐在床边,沉着冷静,她已准备好,要狠狠斥责那个即将到来的匪徒。
过了不知多久,只听一阵脚步声,随后,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径直朝唐玖走来,只看了她一眼,便淡淡说道:“你倒是心急,自己将盖头都掀起了。”
唐玖抬眼细细端详着这人,年轻俊朗,生了一双含情目,鼻梁高挺,并有一双薄情红唇,看上去,清秀有余,男儿气概却不足。
唐玖的心噗通噗通——此人为何与年轻时的少将军长得如此相似?
此情此景,又为何与六十年前,她新嫁入将军府时,一模一样?
六十年前,韩盛景二十五岁,迎娶了十八岁的唐玖,成为他的第九位夫人。
他一直对唐玖淡淡的,谈不上厌恶,更谈不上宠爱。
唐玖对韩盛景的感情是复杂的,她对这个将军府的主人,这个能决定她命运的这个男人,总是难免心存畏惧。
畏惧,便带来了刻意保持距离。唐玖的心里,从未真正亲近过韩盛景,也从未好好端详过他。
韩盛景更像是一个符号,他作为一个象征出现在唐玖的生命里——象征着她的自由、她的青春、她的爱情,统统完蛋了。
但取而代之的是——家族的尊严地位,她的锦衣玉食,安稳日子。
唐玖的回忆被韩盛景的声音打断:“将发髻解了罢,我今日劳累,先行休息了。”